发布日期:2025-10-09 09:42点击次数:98
被错点与裴詹结为连理的那一刻,我便隐约感知到了命运的微妙。
裴詹,京城中人人称道的佳公子,才情横溢,风度翩翩,是无数少女梦寐以求的夫婿。
然而,父亲却在我耳边低语,警告我切勿对他动情。
他说,裴詹如今虽落魄,但一旦他日东山再起,情意或许会随之改变。
因此,当裴詹再次登上权臣的高位时,我悄然携带着盘缠,离开了繁华的京城。
可刚出城十里,一匹疾驰的骏马便将我的马车截停。
裴詹身着朝服,神色慌乱,眼中泛红,他质问我为何离他而去。
京城里,谁人不知裴詹原应与王瑾结为连理?
王裴共掌天下,这便是对这两大百年世家的赞誉。
他们的势力,连皇权都要依赖以稳固江山。
然而,一场政治风波让裴氏站错了队,成了新帝的弃子。
王氏为了巩固自身地位,迫使王瑾背弃了与裴詹的青梅竹马之约,转而与淮阳白氏结盟。
那白氏虽不及裴氏显赫,却也非等闲之辈。
新帝为了进一步削弱裴氏,竟直接为裴詹指了门寒门婚事。
堂堂裴氏,竟沦落到与寒门结亲的地步。
那日,父亲与刚被任命为豫州刺史、即将赴任的兄长一同下朝归来。
在书房中,他们满脸忧虑地看着我,问我愿否嫁入裴家。
在这个士族垄断朝政的时代,我们寒门子弟何来选择权?
家中除我之外,只有尚在年幼的小妹。
我不去,又有谁能替代?
我微微欠身,柔声道:我听说那裴詹,虽出身名门,却无纨绔之气,反而博学多才,智谋过人,是京城中难得的文武全才。我能嫁入裴家,也算是高攀了。
为了宽慰父兄,我笑着应下了这门婚事。
更何况,我心中暗自思量,裴詹还是那天下第一美男子
不久前,画圣渔阳先生所绘的裴詹画像流入市井,引得众人争相观赏。
有幸目睹其画像者,皆赞其妖颜若玉,男女皆为之倾倒。
父亲轻抚我的头,叹息道:愚儿知礼,为父甚感欣慰,只是切莫动心。他日裴氏东山再起时,一切都会不同。
兄长也私下告诫我:愚儿,这段婚事你切不可当真。裴詹与王瑾之间是否尚有余情暂且不论,只说他背后的士族力量,非我们这种微寒家门所能沾染。
与虎同行,务必谨慎。
我垂眸,轻声答道:沈愚知晓。
指婚不过两日,兄长便启程赴豫州上任,父亲也从南阳郡太守贬至幽州,需一同离京。
京城中,只留下我与兄长的幼子沈衜。
临行时,嫂嫂泪眼婆娑,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幼子。
我们沈家在朝堂中虽为一股新兴力量,却也引来了视寒门为眼中钉的王氏的不满。
王氏绕过圣意,直接对父兄下达了调令,将沈衜留作质子扣在京中。
王氏权势之盛,可见一斑。
我扶着哭泣的嫂嫂,安慰道:嫂嫂放心,愚儿在京中定会舍命保护衜哥。
不得不出发时,沈衜过来牵我的手,我们目送着家人离京的车马渐行渐远。
我心中忐忑不安,不知这一别,远离京城的家人们能否平安无事。
也不知,我和沈衜,一女一幼,能否在京城的波谲云诡中找到一片栖身之所。
半日后,裴府派人来接我。
沈小姐,我是裴家的管事嬷嬷,您唤我崔嬷嬷即可。主家听闻沈大人与沈公子今晨已离京赴任,特派老奴来接您入裴府。
一来,家中夫人和小姐们盼着您来,多个贴心人多份热闹。
二来,沈小姐带着沈小公子在京中多有不便,我们裴府理应照应。
尚未出嫁便入住夫家,实乃不合规矩。
世人必将笑我妇人无德。
然而,我却对裴氏的此番举动心怀感激。
他们让我有机会做这逾矩之人,为衜儿和沈家换来了一丝喘息之机。
虽早知裴氏名满天下,富甲一方。
但真正踏入裴府,见到那错落有致的廊苑和忙碌的仆人时,我和衜儿还是震惊不已。
自指婚以来,朝野间对裴家与寒门联姻之事,嗤笑声不断。
靠举孝廉入仕的沈家,如今成了裴氏的污点,也让裴氏在京城高门中成了笑柄。
我担忧裴氏会因此迁怒于我和衜哥儿,战战兢兢地向前厅走去。
却见裴夫人和一众娇俏的小姐们笑脸盈盈地等着我们。
可算等来了,早就听闻沈氏嫡女生得国色天香,又养得性子恬静端方。”
“今日一见,更是比传闻中更令人欣喜。
裴夫人边说,边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在她身边。
母亲大人,怎得只有三分?我看呐,至少有五分!一旁接话的小姐,是裴詹的嫂嫂,兰陵萧氏嫡女萧兰儿。
裴夫人笑笑,眼神越过萧兰儿望向正在走来的男子。
詹儿,你不妨也说说,有几分呐?
回母亲大人,五分怕是也不够,十分倒是合适。男子朝裴夫人作揖,抬眸时,眼神轻轻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丰神俊朗,世间最华美的词也不足以形容他的容颜。
作为京中无数闺阁女子的梦中情郎,他却因党争失败,成了我的夫君。
想来,他心中应是委屈至极。
我朝他点点头,快速地侧过脸避开了他的视线,不想让他发现我面色上的绯红。
原本我以为裴氏会因外面的风言风语对我有所归罪,没成想却是如此亲待我。
果然是士族高门,涵养极佳。
裴府一屋子人热热闹闹地聊了许久,裴夫人正欲发令安排晚膳时,裴詹却挡在了我身前。
母亲大人,儿子尚有公务在身,今日便回私宅用膳了。
萧兰儿用丝绢捂着嘴巧笑着:母亲,詹哥儿这是一刻也待不住,只想和愚儿妹妹单独相处了。
裴夫人一愣,过了几秒,她在我和裴詹之间反复瞧了瞧,
眸光流转间,一抹狡黠悄然划过她的眼底。
罢了,既然你如此坚持,她轻抬玉手,随意地挥了挥,仿佛是在驱散一丝不快的空气,便带着沈家那娇滴滴的小姐回去吧。
记住,定要好好待她,莫让她受了半分委屈。她的声音温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还有,别让她觉得拘束。你白日里事务繁忙,就让她多来我这儿坐坐,陪我这老太婆解解闷。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寂寞。
裴詹微微颔首,表示应允。随后,他优雅地伸出手,目光温柔地落在我身上,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的第一缕阳光,温暖而明媚。
我犹豫了片刻,心中五味杂陈,但最终还是缓缓伸出手,轻轻搭在了他的掌心。那一刻,仿佛有电流穿过,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他侧过身,在我耳边低语:我们回家了。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让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
接我们回裴詹私宅的,是一辆由四匹雪白骏马牵引的墨蓝色马车,宛如从画中走出的景致。车内弥漫着淡淡的安神香,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一天的奔波劳累,让我和衜儿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当我再次醒来时,马车已经静静地停在了宅邸前,不知过了多久。我惊讶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倒在了裴詹的肩头,心中一阵慌乱,连忙坐直身子,连声道歉:裴公子,我……我睡得太沉了,不小心……”
无妨,裴詹的耳尖微微泛红,他轻声安慰道,沈小姐今日定是累坏了,只小憩了一会儿。
我这才发现衜儿不见了踪影,心中一紧。裴詹似乎看出了我的担忧,轻声解释道:他醒来后便嚷着饿,已经先一步进宅子里了。沈小姐放心,有我在,沈衜不会有事的。
我心中一动,抬头望向他那矜贵无比的侧脸。他竟如此轻易地就看穿了我内心深处的不安。与我自己的安危相比,我更希望衜哥儿能够平安无事。
下了马车,我们走进宅邸。用过晚膳的沈衜像只小鹿般欢快地扑过来,紧紧抱住了裴詹的大腿:姑父,衜儿都等您和姑母好久了,你们怎么才来呀!
半个时辰?我惊讶地看向裴詹,他不是说我只睡了一小会儿吗?
谁让你乱叫姑父的!我故作生气地瞪了沈衜一眼,毕竟我们的婚事还未正式举行,而且裴詹身为高门贵子,未必真的愿意做这个姑父。
裴詹却只是微微一笑,双手轻轻将沈衜抱起,一脸得意地问道:那你和姑父说说,今晚的饭菜合不合胃口?
衜儿很乖哦,崔嬷嬷端上来的菜我都吃了,一点都没有挑食呢!沈衜奶声奶气地回答道,两个男子就这样一问一答地向着内院走去,仿佛我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兄长曾告诫过我,裴詹此人极为聪慧,善于逢场作戏。他绝不会忤逆圣上的旨意,定会与我扮演一对恩爱夫妻。只是我心中暗自思量,可不要真的陷入这场假戏之中。
裴詹早已命下人为我收拾好了一个小院子,环境清幽雅致。裴府的女眷们每日都会三三两两地来找我玩耍,日子倒也过得热闹非凡。只是裴詹总是以公务繁忙为由,鲜少出现在我面前。这倒也符合兄长的叮嘱,裴詹不过是在做戏给圣上看罢了,关上门后,他便懒得再演了。
有了这些女眷的陪伴,我的日子倒也过得有滋有味。一日,萧兰儿指着院中的海棠树逗我开心:要说我们愚儿就是好命呢!詹哥儿之前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到这么一棵枝繁叶茂的海棠树。移进院里的时候,他每天都得来看好几回呢,生怕这树挪了窝就活不成了。
原来这树是为了愚儿妹妹栽的呀!萧兰儿笑颜如花,宠溺地抚掉落在我头上的素白花瓣,你说巧不巧?这树都栽过来许久了,偏偏等愚儿妹妹住进来才愿意开花呢!这可不是上天给的缘分嘛!
我心中却微微一沉。她是嫁作人妇的深闺女子,自然不知道外面的风言风语。外面的戏台早就唱过了,说琅琊王氏最喜海棠,认为家中栽上海棠可兴旺门楣。所以,裴詹这树应是为王瑾栽的才对。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这娃娃亲说没就没了。这海棠树不就是裴詹对王瑾未尽的爱意嘛!
巧合的是,我最喜欢的也是海棠。现在这个局面,也算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了。一瞬间,我竟生出些无措来,仿佛自己是个盗贼,偷了原属于别人的幸福。
入夜后,裴府的女眷们纷纷回了自己的住处。白日的喧嚣落定后,我独坐在树下饮酒赏月。月色温柔如水洒在我的身上,我眼前竟浮现出一身天青色常服的裴詹来。他风度翩翩、世无其二地缓步踏着一地月光向我走来。每走一步,我的心就越紧张一分。
我在心中责备自己:怎么这么快就任由心中的爱意泛滥了呢?裴詹并不常来我的院子,我竟会因为思念而生出幻象来!这幻象蹙着眉头向我发问:怎么独自醉饮?是否有烦心事?
我点头应和着,心中越发堵得厉害。可愿与我说说?他轻声问道。我心想:一个幻象罢了,说说也无妨。于是便一股脑儿地将心中的烦恼倾诉了出来:郎君啊,我很喜欢这个小院子、很喜欢每日来找我的小姐妹们、尤其是你眼前这棵树——是我最喜欢的海棠呢!可是今日我才知道这一切原本都是属于别人的呢!我天天看着的竟是别人爱情的过往呢!
这幻象眉头微皱,伸手拿走了我手中的酒壶:别人的爱情?今日有谁和你说什么了?哼!这还需要今日谁和我说吗?全京城的话本里早就说尽了裴詹和王瑾两小无猜的故事了!当然是裴詹对王瑾的情深义重啊!我愤愤不平地说道,你是个幻象你不知道!这京城的戏台子话本里唱的写的可都是他们俩郎才女貌、金玉良缘的故事呢!
我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我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萧兰儿和我说这棵海棠树裴詹花了许多力气才栽成的呢!看得很是矜贵呢!”“你可知为何?我得意地问道,因为这是为王瑾栽的呀!唉!白白被我捡了个便宜呢!也是造化弄人啊!
算了算了!我摆摆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一个幻象而已,这些坊间八卦我和他说不清楚。再后来,天光大亮,我躺在床上头疼欲裂地醒来。昨晚仿佛发生了一些重要的事情,但我却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只是我手上竟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精致的手镯来
喝过醒酒汤后,这一天竟发生了两件怪事来
往日里,裴府那些女眷总爱抱怨老宅乏味,可今日,我这小院竟意外地静谧,连个探头的都没有。
第二桩事,乃是太后娘娘的春日盛宴,特遣人邀我共赏春光。
自本朝开国以来,皇后之位多由琅琊王氏的女子承继,太后亦不例外,出身名门,自幼便对宴饮之乐情有独钟,尤善借此机会,将京城中的权贵之家一一笼络。
而我,一个出身寒微的女子,向来是那些高门子弟眼中的异类,即便有幸得了皇家的指婚,也尚未真正踏入婚姻的殿堂。
此番被召入宫,心中难免忐忑不安。
果不其然,御花园内,世家子弟们三三两两,谈笑风生,而我,却如一只离群的孤雁,显得格格不入。
王瑾,这位太后的侄女,挽着太后的手臂,款款而来,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姑母,您瞧,这位便是裴詹公子心仪之人。
一言既出,我瞬间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冷眼与嘲笑交织,如寒风刺骨。
我强作镇定,微微欠身,行了一礼。
王瑾的目光落在我手腕上的玉镯上,那眼神中,除了往日的怨怼,竟还多了几分难以置信的惊愕。
我低头审视,这玉镯翠绿欲滴,莫非是世间罕有的珍宝?
王瑾嘴角一撇,冷言冷语:裴詹的眼光,未免太过平淡无奇。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片附和的笑声,太后轻蔑地瞥了我一眼,冷哼道:小门小户出来的,果然如此。
裴詹那孩子,家财万贯,却连件像样的首饰都不给未来妻子置办,真是失了分寸。
原来,今日之邀,不过是为了嘲笑我的寒酸与不得宠。
我暗自松了口气,心中竟生出几分愉悦。
方才的紧张与不安,此刻已烟消云散,我终于有闲情逸致,细细观赏这御花园的美景。
名花异草,争奇斗艳,美不胜收,我心中暗自盘算,回去定要将这些美景一一复刻。
沈愚贤弟?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我转身一看,竟是白琰之,王瑾弃裴詹后新择的佳偶。
他才情横溢,与渔阳先生并称当世两大才子。
早年,兄长在洛阳太学求学时,我常扮作男儿,随兄长一同游玩。
白琰之最爱拉着我们兄妹吟诗作对,说整个太学,唯有沈氏兄弟的才情能入他法眼。
他见是我,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快步走来,笑道:早闻沈府有位嫡长女与裴詹联姻,我思来想去,沈府适龄待嫁的女儿,除了你这小淘气,还能有谁?
白琰之的话,再次引来了众人的注意。
原本对我视而不见的世家子弟们,纷纷围拢过来,好奇地问道:白兄,你与沈姑娘相识?
白兄近年来游历四方,莫非是认错了人?
白琰之收起手中的画扇,轻轻敲了敲那几个多嘴之人的头,笑道:你们有空在这里说三道四,不如去把那几个对子对出来。
众人被他一番打趣,纷纷散去。
我微微欠身,笑道:琰之兄,好久不见。太学那几年,是我年少贪玩,扮作男儿身,求着兄长带我去见世面。如今,我
未等我话毕,白琰之已爽朗大笑,道:无妨无妨,如此说来,当年我心中的诸多疑惑,便都迎刃而解了。
当年在太学,你兄长对你呵护备至,如今想来,亦是情理之中。
我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那些年少时的欢声笑语,仿佛又回荡在耳边。
白琰之的出现,不仅为我解了围,更让我在这冰冷的宫廷之中,感受到了一丝难得的温暖与亲切。
「愚儿妹妹,如今我该这么唤你了。太后设宴,邀众人入宫同乐。你初来乍到,对宫中路径尚不熟悉,不如与我同行,免得迷了路。」
他本是好意,想为我解围,但他是王瑾未来的夫婿,我与他终究不宜过于亲近。
我正欲婉拒,却听一个慵懒的声音插了进来:「愚儿妹妹,就不劳白兄费心了。」
话音未落,我的一只手已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握住。
我抬头一看,竟是许久未见的裴詹。
他神色温和,眼神却透着一股淡淡的疏离,仿佛心中藏着什么不快。
但那只紧握我的手,却始终未曾松开。
裴詹带着我走向了首桌。
新帝虽对裴家心存芥蒂,但裴家根基深厚,一时半会儿还动摇不得。
我们对面坐着的,正是王瑾和白琰之。
自我们落座起,王瑾的目光便紧紧锁在裴詹身上,久久未曾移开。
她的眼神中,满是柔情与不舍,仿佛要将裴詹的模样刻入心底。
裴詹却似乎对这一切浑然不觉,他的目光在我与白琰之之间游移,最后轻轻捏了捏我的指尖。
我回头不解地看向他,他嘴角微扬,带着一丝戏谑:「看什么这么入神,难道我有他好看?」
我摇摇头,心中暗道:这世间,又有谁能及得上你呢?
他似乎对我的回答颇为满意,拿起一块粉粉的糕点递给我:「这是宫里独有的桃花糕,你尝尝。」
我懵懂地咬了一口,果然软糯香甜,令人回味无穷。
「那,我可以再吃一块吗?」我眼巴巴地看着他,宫里的规矩严,每人只有一份糕点,若我再想吃,便只能吃裴詹的了。
他自幼便常出入宫廷,或许早已吃腻了这些。
他轻笑一声,将他的餐盘推到我面前。
我刚要伸手去拿,却见王瑾猛地一甩袖子,将面前的糕点摔在了地上。
清脆的响声在殿宇内回荡,我望着地上那碎成几瓣的桃花糕,心中暗道可惜。
我趁机赶紧将手中唯一的桃花糕囫囵吞下,生怕再被王瑾给毁了。
再看裴詹,他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但我却似乎看见他嘴角悄悄扬起了一抹笑意。
原来,裴詹今日并非专程来寻我的,他是来逗王瑾的。
而我,不过是他与王瑾斗气时的工具人罢了。
太后驾到,她看了看一地凌乱,又看了看王瑾和裴詹,轻轻叹了口气:「瑾儿,不可如此任性。」
她一眼便看穿了这两人的心思,对王瑾为了家族利益而放弃心爱之人感到愧疚。
这训斥的话虽严厉,但语气中却满是心疼。
宴席结束后,裴詹让我先去宫门处等他。
我望了王瑾一眼,见她正与太后一同向内殿走去,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这皇宫里的糕点虽美味,但我下次却再也不想来了。
宫门口,白琰之也在等着王瑾。
我忍不住好奇地问他:「琰之兄,你从前总说你不喜欢那些凡俗规矩,怎么这婚约你却并不反感呢?」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缓缓道:「世人总羡慕我们高门士族,却不知在我们这种家庭里,家族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婚姻,不过是用来为家族寻找联盟的工具罢了。」
「我对此并无喜恶,一切全凭族中长辈安排。」
「那,琰之兄,你有可能为了家族利益而放弃自己心爱的人,娶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人吗?」我试探着问道。
他再次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缓缓点头:「会。我们这种人,家族利益永远是放在首位的。」
其实,我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答案,但当真正从白琰之口中听到时,心中还是不禁涌起一股酸涩。
兄长曾提醒我,裴詹与我在一起,不过是君威所致,让我莫要妄想什么感情。
「沈愚!你在干什么!大白天又想勾搭男人吗?」王瑾从我身后冲来,直直地撞上我,将我从白琰之身边推开。
裴詹神色淡淡地跟在后面,他一手提着一个小食盒,另一手轻轻牵过我,将我微微挡在身后,同时也隔开了我与白琰之。
「感谢白兄今日一而再,再而三地帮裴某照顾愚儿了。我们回府还有事,先走了。」裴詹说完,便带着我离开了。
裴詹从前一直恪守礼仪,唤我「沈姑娘」。
今日却突然改了口,我呆呆地听他唤我「愚儿」,又乖乖地被他牵上马车。
还没坐稳,就听见裴詹问道:「怎么,喜欢和白琰之聊天?」
他语气如常,但我却如坐针毡。
「我见你和他聊得入了迷,眼里都见不着别的人了。」他继续说道。
「没有的事,我当时是在等你,正好偶遇他。从前他是兄长在太学最好的朋友,我也同他是旧识,才聊了几句。」我解释道,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说来也怪不好意思的,当时我贪玩,扮作男儿身和白兄也算是半个好友。他今日见我换了装束,许是有些意外,便多聊了几句。」我补充道。
我见他神色微微缓和,又强调了一句:「真的没有聊到入迷哦。」
裴詹面色上虽无变化,但手上却已经开始把食盒推给我。
我掀开食盒盖子,里面竟然是满满两屉桃花糕!
我双眼放光,心中暗喜。
裴詹看着我贪吃又快乐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这就是我刚才让你等等我的原因。」
「我费着力帮你讨好吃的,你这边就马上和别人聊得热络,倒是没心没肺的。」他边说边帮我把嘴角的糕点碎抹掉。
「回去你叫上衜哥儿一块儿吃,不够了和我说。」他补充道。
我喜不自胜:「那,那今天吃到的其他好吃的,下次你也能带点给我吃吗?」
裴詹先是一愣,接着轻快地笑着敲敲我的脑门:「你这个小馋猫。」
「可以吗可以吗?」我满脑子都是今天宴席上那些花花绿绿的吃食。
他笑着点头:「只要是你想要的,当然可以。」
翌日,我要带着衜哥儿去买些读书用的纸笔。
裴府有住家先生,衜哥儿之后就要跟着裴府的哥儿们姐儿们一块读书了。
难得出门,崔嬷嬷一大早便兴致勃勃地给我里外好生打扮了一番。
「愚姐儿,上回你去宫里怕太冒风头,穿得素净。今日只是去集市逛逛,总没人管你了,可得好好打扮一番。」崔嬷嬷笑着说道。
我望着镜中那个明艳动人的自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期待。
这集市上的繁华与热闹,又将带给我怎样的惊喜呢?
崔嬷嬷笑眯眯地站在我身后,手中捧着裴詹这些日子陆续送来的华服与珠翠,眼里满是欣喜:小姐,詹少爷可真是费尽了心思,这些衣物首饰,总算能在您身上绽放光彩了。
自那日宫宴归来,崔嬷嬷待我愈发亲近,称呼也渐渐从生疏的夫人变成了裴府中人对未出阁小姐的昵称,这让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暖流。我端坐在铜镜前,镜中倒映出我略施粉黛的面容,华贵的衣裳与精致的首饰让我显得有些陌生,我不禁蹙眉,心中暗自思量,这样的装扮是否太过张扬。
哪里张扬了?崔嬷嬷一眼便看穿了我的心思,她笑眯眯地凑近,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配上小姐这般天生丽质的容颜,恰到好处,再合适不过了。
正当我与崔嬷嬷交谈之际,门外传来一阵欢快的脚步声,衜哥儿牵着裴詹的手,蹦蹦跳跳地闯了进来。自宫宴后,裴詹来我这院子的次数愈发频繁,今日更是带着几分羞涩与期待。
姑母,姑母!衜哥儿一进门便扑到了我怀里,小鼻子在我身上嗅了嗅,您今天好美啊,还香香的,真好闻!说着,他便伸手去摸我腰间挂着的香囊,那是我昨日新制的,里面装着从江南运来的珍稀香料。
裴詹站在一旁,目光温柔地落在我身上,那眼神中似乎藏着千言万语,却又欲言又止。崔嬷嬷在一旁打趣道:哎哟,我们詹少爷这是看呆了呢!裴詹闻言,耳根瞬间泛红,他轻咳一声,侧过脸去,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听说你喜欢画画,前些日子,我偶然得到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想着或许能合你心意。裴詹终于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心中一惊,他怎会知晓我私下里的爱好?
衜哥儿在一旁得意地插嘴道:姑母,是我告诉姑父的!我说您一个人在家肯定无聊,画画正好可以打发时间。我看着衜哥儿那张稚嫩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本应在父母身边享受无忧无虑的童年,却因家族的变故,被迫成为质子,与我一同被困在这繁华却又冰冷的京城。
我轻轻抚摸着衜哥儿的头,心中充满了感激与疼爱。
我收下了裴詹的礼物,心中却五味杂陈。他最近频繁地给我送来各种名贵的礼物,从名品牡丹到时兴的珠钗,无一不彰显着他的用心。然而,我却开始怀疑,这一切是否只是他为了弥补内心的愧疚而做出的假象?
不知裴公子可有想要之物?我试探性地问道,心中却暗自盘算着如何回礼,既不失礼数,又不会让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
裴詹摇了摇头,表示并无所求。然而,衜哥儿却突然抢话道:姑母,不如您给姑父做一个香囊吧!就像您腰间的这个一样。小孩子的话天真无邪,却让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这种贴身之物,岂能轻易送人?
但裴詹并未拒绝,我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好,那姑母就做两个,也给衜儿一个,如何?
太好了!姑母,我太开心了!姑父,您是不是也很开心?衜哥儿兴奋地跳了起来,裴詹被他的热情所感染,也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然而,这份温馨并未持续太久。裴詹匆匆离开后,我收到了兄长自豫州传来的家书。信中提到,裴詹正在暗中与王氏接触,兄长提醒我务必善待自己,勿要陷入太深。我看着裴詹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如果他真的与王氏联手,那么他的东山再起将指日可待。而父兄也一直告诫我,一旦他重掌大权,定会与我解除婚约。
想到这里,我不禁感到一阵寒意。他对我如此这般好,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弥补内心的愧疚吗?这份假意,是否已经在悄然倒计时?
次日,我带着衜哥儿前往市集购买纸笔和香料。刚踏入香铺,便意外地遇见了王瑾。她那意料之中的神情让我心中一紧,我怀疑她是故意来找茬的。
哟,这不是传闻中温文尔雅的沈家娘子吗?怎么,上回说我寡淡,今天就拼了命地打扮自己,是不是把压箱底的家当都翻出来了?王瑾的话中充满了讽刺与不屑,她身边的四位婢女也配合着她哄笑起来。
衜哥儿气得满脸通红,正要冲上前去理论,却被我及时拦下。我低声在他耳边说道:衜哥儿,我们在京城需步步为营,琅琊王氏不是我们能轻易得罪的。你若沉不住气,就先在外头等我,让我来处理。
衜哥儿看着我,沉思片刻后,默默地退出了店铺。王瑾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想必那就是豫州刺史的独子了吧?他知不知道,他爹爹在豫州正在下大狱?
我闻言如遭雷击,兄长下了大狱?这怎么可能?我才刚刚收到他的家书啊!王瑾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她冷笑道:怎么,你不信?原本我是不能告诉你的,但是我见你近来仗着裴府的照顾,有些得意忘形了。我就实话告诉你吧,让你爹和你兄长离京,本就是我家要铲除你们沈家的第一步。
我脑中一片空白,虽然王瑾的话听起来荒谬至极,但她那笃定的神情却让我无法忽视。王氏要的不仅是我父兄的失权,他们还想要斩草除根!
趁着我一时失神,王瑾身边的两位婢女突然站到我身后,钳制住了我的双臂。下一秒,她们便用力将我压倒在地。我震惊地看着王瑾,不敢相信她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我动手。
王瑾眼带杀气,从我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在我脸颊上比划着:不得不说,这张脸还是娇俏动人的。只是不知道,这张漂亮的脸蛋划花了,裴詹还愿不愿意带你出门访客呢?
一旁的店家吓得跪在地上磕头讨饶:贵人请高抬贵手啊!您在小店伤了裴府未来的女主人,小店可担不起裴府的雷霆之怒啊!
不知是哪句话激怒了王瑾,她眼神中的戾气更重了。她扔掉簪子,狠狠地甩了我一个巴掌:什么裴府女主人?不过是个贱户罢了!能不能真进裴府的大门现在还为时尚早呢!我今日就要动手了!我就要看看裴詹的雷霆之怒是怎样的!
说完,王瑾便开始动手拆我头上的发饰。另外两个婢女也上手来拉扯我衣服上的丝带。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裴詹安排在我身边的暗卫晚棠突然冲进店内,她身手矫健,连招将四个婢女踹飞出去。接着,她扶起我,将我与王瑾隔开,挡在了我身前。
晚棠?怎么是你?我惊讶地看着她。
裴詹竟然派了你来保护这个贱户!王瑾见状,更是怒不可遏。
然而,晚棠却并未理会她的咆哮,只是紧紧地护在我身前,确保我的安全。我看着晚棠坚定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安心感。在这个充满算计与阴谋的京城里,至少还有裴詹和晚棠在默默地保护着我。
王瑾如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双目喷火,作势便要扑上前来伤害我。
晚棠眼疾手快,一把攥住王瑾那高高扬起、欲要落下的手腕,语气冷冽如霜:瑾小姐,还请自持,否则,晚棠只能以礼相待,动用武力了。
你!你从小就跟在我与裴詹身旁,如今竟敢对我刀剑相向!王瑾怒不可遏,声音尖锐刺耳。
瑾小姐,晚棠如今的使命便是守护少夫人安全,若有人敢伤她分毫,晚棠手中的剑,可不会认人。晚棠的话语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提及少夫人三字,王瑾更是暴跳如雷,仿佛被点燃了导火索。
晚棠却似未闻,细心地为我整理好衣衫与发饰,随后护着我缓缓步出店铺。
门外,衜哥儿早已等候多时,一见我便飞奔而来。
我轻声对晚棠道:晚棠,今日之事,多谢你。但请务必保密,莫让裴公子知晓我与王瑾的争执,给我留些颜面。
晚棠眼神复杂,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暗卫少有的柔情,轻声道:遵命,少夫人。
马车之上,衜哥儿憋了半天的泪水终于决堤,他紧紧依偎在我膝头,抽泣道:姑母,你是不是被欺负了?衜儿没用,保护不了姑母
衜哥儿定是从我微红的脸颊与店内的喧嚣中察觉到了异样。
幸而我事先让他离开了店铺,否则,他若得知父亲身陷囹圄,不知该多么惶恐。
姑母,我们回去告诉姑父,让他为你讨回公道!衜哥儿眼中闪烁着对裴詹的信任与依赖。
可我心中的苦楚,又该如何向他诉说?
兄长的家书、王瑾的挑衅,无一不在暗示着裴詹的虚情假意与背后的阴谋。
他,真的会为了我,去与王氏为敌吗?
更何况,那王瑾还是他一生错过的青梅竹马。
这会不会反而让他撕下伪装,将我和衜哥儿视为累赘,逐出裴府?
我轻抚衜哥儿的头,温柔劝慰:不过是些大人间的争执,无需大惊小怪,姑母自有分寸。
回到宅邸,崔嬷嬷接过我脱下的外衣,夜色中,她惊呼出声:哎呀,愚姐儿,你的脸怎么肿了?
崔嬷嬷的手轻轻抚上我微肿的脸颊,眉头紧锁。
衜哥儿一听,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涌出,他哭诉着王瑾的恶行,说那老巫婆不仅扯下了姑母的簪子,还对姑母动手动脚。
说着,他还从怀中掏出了那被王瑾摔落的簪子珠子,一脸愤慨。
嬷嬷你看,那个老巫婆把姑姑这么漂亮的簪子都摔坏了。
崔嬷嬷心疼地帮衜哥儿擦去泪水,一边安排着晚膳,说闹腾了一天,先填饱肚子再说。
晚膳过后,我提着一壶小酒,漫步至院中。
却意外发现,裴詹正静静地站在中庭的树下,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月光洒落,为他镀上了一层银白的光辉,他的眼神深邃而复杂,仿佛藏着无尽的秘密与考量。
我停下脚步,与他对视,心中五味杂陈。
这一刻,我们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所有的过往与未来,都在这静默中悄然酝酿
夜色如墨,裴詹的眼眸更似深潭,凝视着我时,仿佛能吞噬所有光亮,透出一股不容小觑的冷峻。
我忆起往昔,那些关于他的流言蜚语在耳边回响知礼却心如寒冰,温文尔雅却遥不可及。
正当思绪飘远,他猛然间将我揽入怀中,那双紧蹙的眉宇下,是藏不住的关切与质问:你,可有话要对我说?
月光如水,洒在他俊朗的面庞上,恍若天人下凡,美得不真实。那一刻,我几乎要沉沦,想要将心中的委屈与不安毫无保留地倾诉。
但,信他,还是信兄长?我终究选择了后者。
我轻轻摇头,嘴角挤出一抹笑意,问:可愿共饮一杯?
他的手,原本已温柔地搭在我的腰间,此刻却微微一颤,随即松开,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我尚有公务,需前往书房处理。
言罢,他转身离去,那看似春风满面的笑容,却未及眼底,仿佛故意避开我的视线,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倔强,从我身旁匆匆而过。
那夜,我又一次在月色中沉醉。
朦胧间,感觉有人轻手轻脚地坐在我床边,用冰凉的毛巾轻抚我的脸颊,试图缓解那份因醉酒而生的燥热。
为何受了如此大的委屈,你却选择沉默?那声音,温柔中带着几分责备。
我迷迷糊糊地回应,心中满是焦急:今日之事,切莫告知裴詹,那是王瑾,琅琊王氏的人,我怕他会因此厌恶我,更怕他与王氏结怨,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那人动作一顿,随后轻声叹息:愚儿,你本可以信任我。
之后,我隐约听到他与晚棠低语,吩咐着什么行动提前务必保护好少夫人,随后,一切归于平静。
次日清晨,我脸上的浮肿已悄然退去。
我提笔,给兄长写了一封家书,渴望从他那里得到确切的消息,确认他是否真的如王瑾所说,身陷囹圄。
随后,我带着衜哥儿,踏上了前往裴府家塾的路途。
集市上,人群熙熙攘攘,都在争抢最新出炉的话本。
书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讲述着王瑾与裴詹之间那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缘:王氏贵女,因爱生恨,竟当街羞辱裴氏新妇!
衜哥儿兴奋地买了一本,非要我读给他听。我翻开一看,这不正是昨日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吗?只是,这结局出乎我的意料。
话本中,裴詹因新妇受辱,怒发冲冠,与王氏彻底决裂。至于如何决裂,却留了个悬念,说是且听下回分解
我不禁哑然,这些书商倒是深谙吊人胃口的技巧,连我都忍不住好奇,裴詹究竟会如何为我讨回公道。
家塾下课,衜哥儿像只欢快的小鸟,扑进我的怀里,告诉我一个惊人的消息:新帝的后位,给了兰陵萧氏,是裴詹嫂嫂萧兰儿的亲妹妹!
此事非同小可,后位向来是琅琊王氏的囊中之物,如今却落入了萧氏之手,实在令人费解。
家塾的夫子说,新帝被萧氏迷得神魂颠倒,与王太后在宫中大吵一架。衜哥儿一脸认真地转述着。
我心中暗想,这裴府的夫子,倒是挺爱八卦的。
王氏在后位之争上失利,自然要在前朝寻找补偿。而裴氏,这个被新帝冷落却根系庞大的家族,成了他们拉拢的最佳对象。
王瑾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无人知晓。但可以肯定的是,裴詹在这场联盟中如鱼得水,步步高升,再次成为了朝中的第一权臣。
前朝,再次被两大世家牢牢掌控。
兄长的家书适时而至,他坦言不愿对我隐瞒,确实因查贪腐而被人设计入狱,但他自有门路,在狱中安然无恙,书信往来无阻。
家书的末尾,兄长再次提醒我,裴詹依赖琅琊王氏起势的日子不远了,王瑾在其中起到了关键作用。
然而,我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怪异感。兄长初入豫州,又是寒门出身,如何在狱中如此从容不迫?
他上任不过数月,为何总能精准预测京城的局势?要知道,我们这些寒门子弟,是很难获取世家大族的信息的。
正当我陷入沉思时,太后的懿旨突然降临,要我即刻离京。我猜想,这或许是太后想要提前为我腾出位置,好让王瑾顺利入主。
我迅速写了一封信给萧兰儿,求她帮忙照顾仍需留在京城做质子的衜哥儿。随后,我开始收拾细软,准备连夜离京。
原本只想带些珠钗首饰傍身,却在整理钱财时发现,自己竟已不知不觉间成为了京城的巨富。
原来,裴詹这段时间,日日往我这院子里送东西,我以为只是些胭脂水粉,便从未细看。
实则,他送来的是各地佃户、商铺、钱庄定期交上来的份例钱。一箱箱的金银,就这样静静地堆放在库房里。
原来,自新帝指婚以来,他就开始默默地将自己的财产一点点转移到我名下。
我震惊于这个发现,但时间紧迫,我只能随手拿了几张豫州的地契,匆匆上了马车,疾驰出京。
望着身后逐渐远去的裴詹私宅,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伤感。
裴詹,确实是这世间少有的佳公子。抛开他惊为天人的容颜不谈,他聪慧、温和、从不轻视我,更不会将对新帝指婚的不满迁怒于我。
反而,他对我极好。
无人知晓,早在许久之前,我就已对他心生爱慕。与他有短暂的交集,已是我始料未及的幸运。
虽然这一切,终究还是如父兄所预言的那般,我的指婚只是政治角斗场中的一枚棋子,最终落得一场空。
但幸好,我没有将这份喜欢表露出来。我只需自己偷偷哭几回,就能将这份心意深埋心底,无人知晓。
刚出城门不远,我便听到后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天色已晚,荒郊野岭,我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恐惧。
如果后面不是官兵而是劫匪,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耳边突然响起马匹的嘶鸣声,有人拉马挡住了我们的去路。下一秒,一个健硕高大的男子掀帘而入。
他背着月光,我只能看见他的轮廓。发丝凌乱,衣袂纷飞,仿佛刚从一场激战中脱身而出。
男人沙哑着声音问我:娘子,何故弃我而去?
这声娘子如惊雷般在我耳边炸响,让我一瞬间泪眼朦胧。
原本我以为是劫匪,命悬一线。没想到,竟然是我梦寐以求的裴詹来找我了。
他坐在马车里,命令马夫调头回私宅。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我们之间的未来,虽然充满未知,但只要有他在,我便无所畏惧。
当我走近时,才注意到他眼中闪烁的泪光,仿佛夜空中最亮的星辰,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看来,我这次的行为真的触动了他的心弦,让他既愤怒又心痛。
愚儿,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宠溺,晚棠告诉我,你接到太后的旨意后,便匆匆收拾行囊离开了。那时,我正与圣上在正殿商议国事,这才错过了第一时间来寻你。
即便你决心要走,也该多备些银钱,带上几个得力的人手。你可知,这一路山高水长,险象环生?今日若非我及时赶到,而是遇到了歹人,你该如何是好?
他的话语如同温暖的春风,却让我无言以对,心中五味杂陈。
我原以为他会大发雷霆,对我进行一番严厉的责备。
然而,他只是温柔地关心着我的安危,向我解释他为何未能及时出现。
这番话,让我心中不禁泛起层层涟漪,他似乎真的对我有着别样的情感。
我轻声回应:太后命我即刻离京,我以为,这也是你的意愿。
为何你会有这样的误解?他眉头微蹙,似乎对我的想法感到不解,那些话本里不是早已说明,裴王两家早已分道扬镳了吗?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看哪些话本?我惊讶之余,脸颊不禁泛起红晕。
裴詹轻轻捏了捏我的脸颊,笑道:我当然知道,那些话本,正是我为你而写的。
那日晚归,衜哥儿、崔嬷嬷还有晚棠,他们轮番向我告状,说你被王瑾欺负了。每个人都气得不行,还让我装作不知情,以免你尴尬。
朝堂之事,我本不便与你多言,也怕直接找你谈会伤了你的自尊。
但我更不想你胡思乱想,所以只能通过话本,向你传达我的心意。
原来,我让他们三人保密,他们却一个个都在暗中帮我传递信息。
为何你总认为我与王氏是一伙的呢?我试探着问,却不敢提及兄长。
流言蜚语说,你这次重新得到新皇的重用,是琅琊王氏在背后助力,尤其是你的小青梅王瑾,立下了汗马功劳。我小心翼翼地解释。
裴詹闻言,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愚儿,你这是在吃醋吗?
我顿时脸颊绯红,连忙侧过头去,避开他炽热的目光:没有,我只是就事论事。
那你为何要强调‘小青梅’呢?他步步紧逼,似乎想要看穿我的心思。
你刚被封为丞相,太后的懿旨就紧随其后,要我离京。而太后又如此宠爱王瑾,这难道不是王瑾在背后操纵,想要扫清障碍,让你回到她身边吗?我试图为自己的猜测寻找合理的解释。
裴詹听着我这一番自圆其说的言论,不禁摇头苦笑:看来,以后有什么事,我还得多与你商量,免得你胡思乱想。
我封相与王氏无关,太后下懿旨也确实出乎我的意料。她曾在我落魄时弃我而去,与王瑾解除了婚约。如今见我有所成就,便又想通过姻亲来笼络我。
愚儿,你要知道,你夫君我在京城,可是多少高门贵女梦寐以求的对象。
别人对我求之不得,只有你,心中有了疑虑,却连问都不问,就毫不犹豫地将我推开。
他越说越委屈,伸手将我拉入怀中,让我坐在他的腿上。
娘子,你伤透了我的心,你得补偿我。
他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脖颈间,让我心跳加速,如同小鹿乱撞。
下一刻,我只觉耳畔传来一阵湿润而温暖的感觉。
裴詹这个疯子,竟然在马车上开始轻吻我的耳坠和脖颈。
他的手指从我的腰间缓缓向上游走,那灼热的温度让我既紧张又害怕。
我轻轻拍打他的手背,生怕他继续向上探索。
裴詹坏笑一声,收回了手。
娘子,刚才是我失控了。时机未到,我不会对你怎样的。
我避重就轻地回应:你今日怎么总是唤我娘子,我们还尚未成亲呢。
哦,原来愚儿心中有我,这么急着和我成亲啊。他调侃道。
这家伙,就这么自我攻略了?
愚儿,成亲之事还需再等等,但不会太久了。他温柔地承诺。
我和裴詹回到了私宅,家中一切如常,仿佛我从未离开过。
天还未亮,新帝便派人召裴詹入宫。
他走之前对我说:等此事平息,我便给你一个最风光的大婚。
我见衜哥儿早起在晨读,便好奇地问他:前日在外买的话本里,我和王瑾的那些恩怨,你是不是没听我的话,告诉裴詹了?
衜哥儿一脸不服气地说: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说了,崔嬷嬷和晚棠姑娘都说了。
姑父说了,姑母和姑父未来是一家人,姑母的事告诉姑父算不得麻烦他。
姑父还夸我做得好呢,他正好趁此机会推进他的计划。
正聊着,萧兰儿一脸慌张地带着家仆来了。
愚儿妹妹,衜哥儿,你们留在这里不安全,快和我回老宅。
据说,宫里发生了变故。
新帝上位以来,一直对士族的力量心存忌惮。
但他又不能草率地铲除士族,毕竟士族的威望是他站稳脚跟的基石。
于是,他设了一个局给已经完全操控朝堂和后宫的琅琊王氏。
新帝对王氏私自调动朝廷要员的行为装作不知情,假装懦弱无为。
同时,他作势顺应王氏,打压裴氏。
王氏愈发肆无忌惮,在地方上放肆扩张家族势力,囤积私盐、制造假币,嚣张霸道到无视法纪。
新帝步步退让,实则是为了将王氏党羽一网打尽。
那些因为得罪王氏而被流放、被关进牢狱的忠臣,也终于得以昭雪。
宫里开始收网,萧兰儿得到消息后便立刻来接我和衜哥儿了。
集市上已经一片混乱,琅琊王氏不知从何处调动了军队,全城进入戒严状态。
她说:詹哥儿叮嘱我,要我动用所有力量保护你们。
一路上,在皇宫近卫和萧家军的保护下,我们安全地回到了裴府。
刚入府,久未相见的兄嫂竟然等在了中庭。
衜哥儿愣了一会儿,接着就扑入了嫂嫂的怀中,大哭一场。
我拽过兄长,低声问他:为何你给我的信息不对?
裴詹并没有和王氏结盟,现在的局势看来是王氏在反,裴詹进了皇宫保圣上。
兄长见我这么问他,眼中闪过一丝内疚。
他竟然真的一直在骗我!
那段时间我对裴詹的所有不信任,都是错的。
愚儿他欲言又止。
且慢动怒,此举实属无奈之举。兄长按住我欲掀案的手,烛火在他眉间投下深深沟壑,你可知圣上与裴詹合演的那出螳螂捕蝉,我们沈家才是藏在树后的黄雀?
窗外骤雨如注,我手中茶盏当啷坠地。碎瓷迸溅的刹那,往昔种种如走马灯掠过新帝登基三月便破天荒赐婚裴沈两家,裴氏族老见我这商贾之女非但无怨,反在祠堂焚香三日;兄长初到豫州任监司便遭构陷下狱,却能在狱中调动暗卫传递密报;更遑论裴詹赠我的那些赔罪礼,从西域雪莲到南海砗磲,最后竟将半幅虎符混在妆奁底层......
他待你,何曾有过半分敷衍?兄长指尖划过案上舆图,豫州至京城的密道如蛛网般铺开,那日你赌气摔碎的玉佩,实则是裴家暗卫的调令;你嫌俗气扔进水塘的东珠,颗颗都是前朝皇室贡品。他连身家性命都押在你掌心,你却当他只是怜悯?
话音未落,檐角铜铃骤响。裴詹浑身浴血撞开房门,甲胄上的血珠连成红线坠在青砖上。他身后跟着的禁军统领高举圣旨,朱批未干的裴氏平乱有功在电闪中格外刺目。
阿愚...他踉跄着将我搂进怀里,血腥气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王氏余党已尽数伏诛,我话未说完便昏死过去。我摸到他后背插着的半截断箭,突然想起三个月前他冒雨送来的那盒膏药原来那日他白袍上的暗红,根本不是雨水洇染。
裴府上下哭作一团时,我攥着虎符冲进他私宅。推开门的那刻,满室墨香扑面而来。博古架上摆着我幼年临的《快雪时晴帖》,多宝阁里躺着兄长送我的匕首,就连窗边那盆快要枯死的绿梅,都是去年上元节我随手扔掉的残枝。
喜欢吗?裴詹不知何时站在身后,中衣领口还渗着血迹,你说想有间能看雪的书房,我便把整座宅子的地龙都改了道。他执起我的手按在胸口,这里这里装的全是你的字迹,你的笑声,你赌气时摔碎的瓷片
窗外惊雷炸响,我忽然看清他枕下露出的半截信笺那是我及笄那年写给他的绝交书,墨迹早已褪成淡蓝,却被他用金丝镶在檀木匣里。
王瑾与她兄长他突然噤声,指尖轻轻抚过我眼角的泪痣,那些污秽事,不该脏了你的耳朵。我按住他欲抽回的手,却触到袖中藏着的半块玉佩正是三年前我在鬼市当掉的那枚,边缘还留着我当年摔它时磕出的缺口。
雨声渐歇,裴詹将我冰凉的脚捂在怀里呵气。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我望着满室被我嫌弃过的俗物,忽然明白有些真心,从来不需要青梅竹马的戏码来证明。
他,裴詹,站在昏黄的烛光下,眸光闪烁,似藏着万千星辰。
王瑾那档子事,淮阳白家早已洞悉一切,白家手握重兵,王瑾在白琰之手里,怕是难逃一劫。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冷冽,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温柔而坚定,圣上曾命我与他联手,扳倒琅琊王氏,问我所欲何求,我仅求一纸与你的婚约。我裴詹,要娶的,必是我心之所向,绝非为权谋所困,自陷绝境之人。
言罢,他目光柔和地转向我,仿佛整个世界都因我而温暖。至于你,兄长曾言,你本可寻得一位两情相悦的伴侣,共度此生。那么,你可愿将目光落在我身上?渔阳先生。
我闻言,心中惊涛骇浪,回望他时,只见他嘴角上扬,眼中满是得意与爱意。原来,他早已知晓我心,这份默契,如同春日暖阳,温暖而明媚。
我轻轻点头,回应他的深情。下一刻,他俯身而下,一个温柔至极的吻,落在我的唇上,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静止。
正文完
番外篇
指婚之夜,裴詹兴奋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圣上坐在龙椅上,笑眯眯地看着他:这些年,你陪我演了一场兄弟反目的好戏,如今我终登大宝,你想要何赏赐?
裴詹几乎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望圣上赐婚,让我与沈愚共结连理。
沈愚?能让裴詹你如此倾心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圣上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裴詹啊裴詹,没想到你还是个情种。圣上打趣道。
裴詹心中暗自翻了个白眼,心想:你天天琢磨着立萧邕为后,不也是情深似海?但面上,他只是谦逊一笑:是我心之所系,愿与之白首偕老之人。
沈愚以为,与裴詹的初见,是在她踏入裴府的那一刻。实则,他们的缘分,早在多年前便已种下。
那时,裴詹尚年少,随父兄至边境军营历练。一个风雪交加的冬日,他贪玩出营,不慎迷失于茫茫雪海之中。待他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户温馨的人家之中,被温柔以待。
那户人家的小女儿,不过四五岁光景,名唤沈愚,取愚而明理之意。她长得如同玉雕的小人儿,一双大眼睛笑起来弯成月牙,扎着两个小辫子,在屋内蹦蹦跳跳,活泼可爱。她的声音软糯,每日里哄得全家笑声连连,仿佛能驱散所有的寒冷与阴霾。
裴詹默默观察着这一切,心中暗自赞叹:这小女孩,真是可爱至极。更何况,他心中还藏着一个小秘密裴詹,乃是世人公认的
娘,这个哥哥真好看,愚儿喜欢哥哥。小沈愚指着裴詹,奶声奶气地说道。
愚儿乖,那你要帮娘多照顾照顾哥哥哦。母亲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
好的,娘。小沈愚点头如捣蒜,那模样,逗得裴詹忍不住嘴角上扬。
后来,兄长带着军队找到了裴詹,欲以重金酬谢那户人家,却被婉拒。此事传回京城,裴詹的父亲探得那户人家的底细,原来,他们竟是被昌黎郡太守赞誉为仁心仁德而举孝廉入仕的沈家。
时光荏苒,再见沈愚时,她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她的父亲勤政爱民,官运亨通;她的兄长则有机会入读太学,成为学界的佼佼者。
一日,裴詹前往太学拜访夫子,窗外传来的嬉闹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只见白琰之与几位太学生站在树荫下,而其中一位,即便身着男装,裴詹也一眼认出那是当年说喜欢哥哥的沈愚。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裴詹心中莫名一动,竟开始幻想起与她携手共度余生,带着孩子嬉戏玩耍的温馨场景。
他摇了摇头,暗自嘲笑自己的荒唐想法。哪有人才见姑娘第一面,便开始肖想与她共度一生的?
夫子见他看得入神,抚了抚长须,笑道:有空你可与那小个子学生谈谈,她才学出众,远胜白琰之那个迂腐之人。
老夫还告诉你一个秘密,她便是名动天下的渔阳先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爱作画。只是,她有个怪癖,只画自己喜爱之物,不喜之物,纵使万金也难求其一。
于是,当坊间流传出渔阳先生所绘的裴詹画像时,裴詹心中一动,匆匆进宫,决定答应圣上的要求,演一场戏,只为换得一纸赐婚,将心爱之人娶回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