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日期:2025-09-18 04:38点击次数:155
1980年8月,高考志愿填报的现场。
“吴兄,你可是咱们市的状元,清华和北大都争着要你,你打算填哪个?”
“说起来,嫂子离清华挺近的,你们这对模范夫妻,你的志愿应该还是清华吧?”
同事们带着笑意看着吴国栋,但吴国栋似乎有他自己的打算。
“我决定不上大学了,我要自己创业,走实际行动的路线!我要为国家的建设贡献自己的力量!”
重生后,他不再纠结于爱情和亲情,现在他的心中被更伟大的理想所充满。
“什么?!”
吴国栋这种离经叛道的行为自然也换来了同事们的震惊,“你要放弃大学?”
“高考好不容易恢复,你又好不容易考过,现在竟然要放弃,去做投机取巧的人?!”
吴国栋无奈地笑了,他知道这个想法对于他现在所处的时代的人来说无疑是异想天开。
如果不是他亲身经历过那个繁荣的时代,他也会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疯狂。
“国栋,作为你的同学,我必须劝你放弃你的危险想法!”
“无论你选择哪所大学,我都支持你,但你要是敢去做投机取巧的人,我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你!”
吴国栋只能无奈地点头,趁同学不注意,他偷偷离开了高考志愿填报的地方。
正如吴国栋所说,他放弃了填报志愿。
吴国栋挤过一排排填写志愿的人群,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兴奋和喜悦,也有遗憾和失望。
如果他们知道刚刚从他们面前挤过的人放弃了全国最高学府的邀请,恐怕会气得咬牙切齿。
实际上,两个月前他就重生了。
重生后他并没有放弃高考,反而更加努力地复习。
至于为什么他要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名额,他只是想让自己不比吴尧之差,所以对他来说,考上了就行,去不去没那么重要。
现在,他将离开这里,离开这里的一切。
看着被夕阳染红的天际线,他的眼中映着更加鲜红的火光。
他将以自己的方式,为祖国建设献身。
上辈子他执着于变质的爱情和亲情,最后却落得了孤独终老的下场。
重来一世,他不可能再让自己重蹈覆辙。
回到工作的播音站,他立刻找到站长,以200元的低价将自己的工作卖掉。
这热乎乎的三百块,将是他不久之后的创业启动资金。
一出广播站,他就看到路灯下,留着飒爽短发的背影。
林静萱,穿着军装,出众的五官与英勇的气质相得益彰,吸引了路人纷纷驻足投来欣赏的目光。
“你看,她又来接她丈夫了,真是让人羡慕啊,不愧是模范夫妻!”
“要是我能娶这么好的一个女人,那这一生也就无憾了。”
在一片欢快的打趣声中,如果换做以往,吴国栋早已红透耳根,挺起骄傲的胸膛小跑上前。
但对于重生回来的他,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阿泽。”
林静萱发现了他,她走上前,十分自然地挽住吴国栋的手臂,“走,我们回家吧。”
家?
听到这个字眼,吴国栋止不住全身一震。
那个地方还能叫家吗?
但当他侧脸看向林静萱,那温柔美丽的面容还是让他瞬间失神。
她曾带给他温暖,但在后来的日子里,伤他最深的也是眼前这个女人。
林静萱温声开口,“你脸色不大好,累了吗?”
“累了等会就好好休息一下,别忘了,今天可是尧之填报志愿的日子。”
吴国栋心头一刺,吴尧之是他的表弟,解放前,他爸爸在战场上救过吴父的命。
为了感谢对方的救命之恩,他父母就把林尧之接来京市照顾。
吴国栋未曾想,自己的人生会因为这个人的到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只要是吴尧之想要的东西,吴国栋必须让给他。
让衣服,让房间,让父母,甚至是高考的名额他也得让。
甚至作为他的妻子的林静萱,在与战友闲聊的时,也感叹自己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嫁给吴尧之。
“咱家也是出了个大学生了”
林静萱的语气颇为自豪,但她不知道,自己眼前的丈夫,甚至考上了全国最顶尖的学府。
吴国栋正想着该找什么借口,恰好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哥,静萱”
看到突然出现的林尧之,吴国栋难以自抑地升起阵阵恨意。
这让他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他直接对着林静萱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还有事,就不回去了!”
吴尧之还没等林静萱张嘴,就一把拽住了他,“兄弟,你这是干啥呢?”
“我就好你做的那口,家里还等着你下厨呢!”
“别忘了,今儿可是我填志愿的大日子,哥你还是满足我这点小愿望吧。”
吴国栋一甩手,挣脱了吴尧之的手,“自己没手没脚啊,不知道自力更生,丰衣足食的道理?”
吴尧之笑着看向林静萱,“静萱,我哥这是吃了火药吗?”
对于林静萱,吴尧之从来不称呼她为嫂子,吴国栋自然明白他的小心思。
林静萱捂着嘴轻笑,迎合着吴尧之那自以为是的幽默,“你就别贫嘴了,等会儿你哥真火了,咱们全家都得喝西北风!”
看着两人之间那微妙的气氛,吴国栋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多余。
“晚上我还得写广播站的稿子,既然大家都忙,你们就去和平饭店吃吧。”
林静萱却不给他逃避的机会。
“稿子我帮你搞定,做饭的事你就别操心了,这么多人帮你,不会让你一个人忙的!”
“你看,再拖下去,天都要黑了。”
吴国栋知道已经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上辈子也是这样,只要是吴尧之的事,他们都会优先考虑。
哪怕是吴尧之想要林静萱给他生孩子,最后他们竟然也真的去做了试管婴儿。
要是因为他搞砸了他们的计划,吴国栋肯定会被当成罪人!
三人开车一路回到家。
吴国栋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厨房,看到眼前随意摆放的食材,一股更强烈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有点后悔自己没能坚持到底,他就不该回来。
而说好帮忙的几个人,此刻正在客厅里聊得正欢。
“尧之,你志愿填的哪儿啊?”
“爸,我填的是西南艺术大学。”
“好啊,学艺术好!将来咱们家要出个大画家,你爸在天上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吴国栋静静地听着,此刻在他面前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将他和他们隔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说不伤心,那是假的,凡事都有一个适应的过程。
吴国栋下刀的力度不知不觉加重了,哐哐的声音,很快就引起了吴父的不满。
他走进厨房,对着吴国栋就是一顿训斥,“做事还是这么毛躁,将来能干成什么大事?!”
吴国栋没有反抗,只是默默地控制了自己的力度。
吴母也跟了进来,“阿泽,你记住,尧之不爱吃蒜,可千万别放蒜,还有也别做得太辣。”
吴国栋心中憋着一团火,“妈,要不你来做吧?他的口味我可不清楚!”
“你这个孩子,这点事都办不好!”
吴母走上前来,接过他手中的菜刀,然后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父亲将他拦下,“阿泽,你是不是还在因为我们只让尧之参加高考而赌气?”
“没有。”
吴国栋还不等他们继续唠叨,扔下这两字,就径直溜出了厨房。
客厅里早已没有吴尧之和林静萱的身影。
吴国栋没有过多在意,径直就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将今天收获的200元也攒了起来,不多不少,他已经攒了三千整。
这些纸钞在他手中,仿佛一团小小的火苗。
他牢记着伟大领袖的那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望着手中的纸钞,仿佛看到了不久将来自己的成功。
他将纸钞重新整理放好,然后将窗户推开给屋内通通气。
可顺着窗户外看去,在昏暗的拐角处,吴尧之正将林静萱搂在自己怀中。
吴尧之微红的眼睛似乎已经流过眼泪。
“静萱,我又梦见我爸了,他说他这辈子最大的心结就是我还没有结婚,没给咱林家留个后。”
“可是,我只想娶你,我的心像是着了魔,我的整颗心都被你攻占了,一想到你,我就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的曙光!”
“可是每每看到你和吴国栋走到一起,我的心就痛到无法呼吸,我恨不得为了你犯罪。”
“静萱,这样矛盾的我,是不是很糟糕,你是不是很不喜欢?”
听到这话,吴国栋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谁狠狠捏了一把。
已经经历过孤独终老一辈子的他,又怎么不会知道林静萱会给出怎样的回答呢?
他本能地就想要关上窗,来逃避。
可林静萱柔情蜜意的回答,还是朝吴国栋的心脏狠狠补了一枪。
“尧之,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几个字轻如鸿毛,对吴国栋而言,却重如战火中的炮火。
他手抖着关上了窗户,无力地倚靠在书桌边。
尽管他早有预感林静萱会说出什么,但他仍旧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已经结为夫妻,曾在众人面前发誓永不背离。
曾几何时,林静萱因一次失误被定性为叛徒。
当众人都对她失去信任时,是吴国栋拼死保护,才使她免受惩罚。
然而现在,吴尧之轻而易举地取代了他在林静萱心中的位置。
他曾视若珍宝,纯洁无瑕的爱情,就这样被轻易玷污。
他想哭,但又觉得这样做不值得。
不久,吴母便准备好了饭菜,屋外亲昵的两人也陆续回到了屋内。
林静萱和刚下楼的吴国栋不期而遇。
吴国栋凝视着她,心中不甘地问,“你刚才去哪儿了,怎么没看到你?”
林静萱避开他的目光,不敢直视他,“我去接了个电话。”
“静萱,还站着干嘛?”
吴尧之已经为她挪开了椅子,等她坐下。
林静萱急忙避开,“阿泽,该吃饭了。”
但她没注意到,吴国栋的脸上写满了失望,刚才,是他给她的最后机会。
这一刻,吴国栋在心中再次默默发誓,既然命运给了他重生的机会,那么他绝不能再走老路。
吴国栋自嘲地笑了笑,随即转身坐下。
吴父在杯中倒满了白酒,他举起酒杯,示意大家也倒满。
“今天对尧之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对我们吴家来说,更是意义非凡!”
“让我们举杯庆祝,吴家出了个大学生!”
大家纷纷举起酒杯,只有吴国栋坐在原地,无动于衷。
“吴国栋”
吴父的声音中带着威严,但吴国栋仍旧呆坐不动。
眼看他又要挨骂,吴尧之赶紧站了出来,“爸,我先敬你一杯。”
“我能有今天的成就,离不开你和妈妈的教导,也离不开静萱的细心照顾。”
吴尧之感谢了所有人,却唯独没有提到他。
吴国栋冷笑一声,心里暗自嘀咕,“就差没照顾到床上了。”
酒杯碰撞的声音,淹没了吴国栋的低语。
吴尧之起身,将碗中的四个鸡腿,分别夹给吴父、吴母和林静萱。
“这段时间,感谢你们的照顾和包容。”
原本因为吴国栋而不满的吴父,此刻脸上满是笑容。
林静萱站起身,将碗中的最后一个鸡腿,夹给吴尧之。
“这段时间你备考辛苦了,你也多吃点。”
也许是她的余光注意到了一旁的吴国栋,她急忙将盘中的鱼头夹给他。
“阿泽,你工作也辛苦了。”
吴国栋不顾林静萱的尴尬,转头就把那个鱼头扔给了桌下的黑狗,但黑狗只是嗅了嗅,便走开了。
“吴国栋!你到底想干什么!”
吴父愤怒地拍桌而起。
“既浪费来之不易的食物,又嫉妒你兄弟的成就,我吴某人就培养了你这么一个废物吗?”
吴父气得脸色通红,吴国栋的脸上却毫无波动。
“哥,你真是的,有什么不满直接冲我来,别让老人家生气!”
吴尧之明目张胆地给了他一个白眼,然后拿着酒盅走到吴父身边,“爸,你也别怪哥,他肯定是因为没能参加高考而耿耿于怀。”
“他?参加高考?”
吴父的脸上满是轻蔑。
“就算让他去也只是浪费机会!”
吴尧之没有再为他辩解,反而顺着吴父的话继续说,“爸,你别这样说。”
“如果哥比我多复习几年,还是有可能考上的。”
吴母在一旁帮腔,“阿泽你看看,如果你能像你弟弟这么懂事,我和你爸早就放心了。”
林静萱一脸责备,“你这个当哥哥的,怎么这么不懂事?”
吴国栋看着眼前的这三张面孔,默默地叹了口气。
这就是他前世拼命守护的爱情和亲情?
他不自觉地露出一丝苦笑。
吴国栋将筷子轻轻放在桌上,“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吴尧之却一把抓住准备离开的他。
“哥,先别走,我还有一件事想和你说。”
吴国栋带着疑惑和怨恨的目光看向他,“事到如今,你还想说什么?”
原本还得意洋洋的他,突然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语气,“哥,你和静萱离婚好不好?”
吴国栋呆住了,他万万没料到,吴尧之会这么胆大包天!
屋子里静得可怕,只有桌下那只黑狗的呼噜声。
吴爸吴妈脸上并没有显露出太多的震惊,看来他们早就知道了吴尧之和林静萱之间的瓜葛。
两人正襟危坐,没人指责吴尧之不要脸地拆散人家夫妻。
先是让出房间给父母,现在又要让出妻子给他。
吴国栋苦笑,笑得既悲伤又坚决。
他紧紧盯着林静萱,眼中满是失望,“你也同意离婚吗?”
林静萱没有回答,只是任由吴尧之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写离婚报告!”
吴国栋站起身,转身就走。
林静萱这才急了,急忙起身追了出来。
在走廊上,她一把抓住吴国栋的胳膊,“阿泽,别生气,我没同意离婚!”
说完,她瞥了吴尧之一眼,“只是你知道尧之的病情,我们不能刺激他。”
瞬间,吴国栋从被抢走妻子的可怜虫,变成了故意伤害吴尧之的大恶人。
吴国栋觉得这个世界疯了。
他用力抽出自己的手,“不用解释了,我成全你们。”
上辈子是林静萱想离婚,但他却一直纠缠不休,最后落得个孤独终老。
现在他不会再傻到重蹈覆辙。
听到吴国栋的成全,林静萱脸色大变。
“阿泽,你别开玩笑了。”
吴国栋扭头狠狠盯着她,“我没开玩笑。”
林静萱的眼神中除了慌乱,还有一种复杂的东西,吴国栋觉得自己既可悲又可笑。
他索性把刚才看到的一幕说了出来,“你以为我没看到你们在外面干什么吗?”
“林静萱,你爱他,你爱吴尧之!”
“你把这个无比神圣、伟大、只属于我的字眼,竟然放在他身上。”
林静萱急忙上前用手捂住他的嘴。
她红着眼,拼命摇头。
“阿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刚才尧之的抑郁症发作了,他偷偷割腕,我想安慰他才……”
她举起另一只手,“我向你,向组织发誓,别的我什么都没做!”
吴国栋猛地甩开她的手。
“什么都没做?”
林静萱以为还有挽回的余地,疯狂点头,“什么都没做!”
吴国栋却话锋一转,“难道要你们都躺到一张床上才算做了什么吗?”
吴国栋一把推开林静萱,他不愿相信,这真的是他爱了一辈子的女人。
林静萱顺着惯性摔倒在地,吴尧之心疼地冲上前扶起她。
“吴国栋你对女同志动手,你还是人吗?”
林静萱却怕他激怒吴国栋,示意他不要再说,并刻意保持距离。
但吴国栋不是傻子,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林静萱做给他看的,不管她和吴尧之保持多远的距离,她的心一定在吴尧之身上。
吴国栋浑身颤抖,“我本来不想揭开这丑陋的一切,是你们!”
“是你们欺人太甚!”
林静萱见他情绪越来越激动,急忙撇下吴尧之,“阿泽,你先冷静下来。”
“我和你可是在组织见证下,宣誓过的夫妻,是别人口中最羡慕的模范夫妻,是要过一辈子的夫妻,我怎么可能会和你离婚呢?”
林静萱说得情真意切,眼皮都没眨一下。
“我确实爱尧之。”
“不过我对他是亲情之爱,我只是把他看做是我们的亲人、弟弟。”
“而我对你才是纯洁的爱情。”
吴国栋愣住了,不是因为他相信林静萱的话,而是没想到林静萱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谎话。
吴国栋摇着头,抬起头。
他面露苦笑,双眼紧紧盯着林静萱,“好,既然你说对他是亲情之爱,对我才是爱情。”
“那么从今天开始,我要你和吴尧之彻底断绝往来,你做得到吗?!”
林静萱愣住,“我……”
“静萱。”
吴尧之在身后喊林静萱的名字,眼中满是绝望。
吴国栋不耐烦地继续说道,“说啊!”
“要是你和吴尧之断绝一切联系,我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吴国栋这样说,并不是因为他真的在给林静萱机会,而是他已经知道林静萱的答案。
“说啊。”
突然,门口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吴国栋抬眼望去,只见吴尧之疯了一样撞在墙上,“吴国栋!你要是敢抢走静萱,我就死给你看!”
吴国栋面无表情地盯着吴尧之,仿佛在说:“你死不死,与我何干?”
林静萱却怒气冲冲地斥责他:“阿泽,你怎能如此无情?他可是你亲弟弟啊!”
他坚定地望着妻子,再次询问:“最后问你一次,能不能和他断绝关系?”
“砰!砰!”
吴尧之再次用头撞门,额头的血迹沾在门上,吴国栋只觉得不吉利。
但还没等他有所反应,林静萱转身,突然将吴尧之紧紧搂在怀中。
“尧之,别这样伤害自己,我心疼你。”
吴母也走了出来,眼中满是怜爱地看着吴尧之:“尧之,任何事情都可以好好商量。”
吴父更是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他指着吴国栋:“你是不是非要逼死你弟弟才甘心?”
吴国栋毫不犹豫地回答:“对,只有他死了,我才满意!”
吴尧之突然哭了出来:“爸,妈,对不起,我没想到哥哥会这么恨我,我现在就走!”
他挣脱了林静萱的怀抱,猛地站了起来。
吴父却一把拦住他:“该走的是他!”
吴父指着吴国栋,眼中满是怨恨:“滚!我以后没你这个儿子!”
这样的话,吴国栋已经听过无数次。
以前,只要是吴尧之想要的,他就必须让步。
但吴国栋也有自己的尊严,有时候,无论怎样,他都不肯退让。
每当这种时候,吴父吴母总会出面,用断绝关系来迫使他屈服,而每一次,吴国栋都会为了家庭和睦而让步。
但这一次,吴国栋选择了不再退让:“这是你说的!”
他决然转身,准备离开,林静萱却冲上前,一把拉住他:“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和爸对着干!”
“你就不能向他低头吗?”
“这么大一家子,你真的打算不管了吗?难道你心里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
吴国栋愣住了,没想到林静萱还想把责任推到他身上。
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感到一阵剧痛。
“你不是已经给出了你的答案吗?”
吴国栋愤怒地甩开林静萱的手,林静萱当着他的面抱吴尧之的时候,就已经给这段婚姻画上了句号。
吴国栋不再犹豫,他快步走向黑暗。
“阿泽!”
林静萱还想挽留。
“他要走就让他走,他走了这个家还不知道要和谐多少呢!”
吴父的话像一把刀子,直刺吴国栋的后背,他差点摔倒。
不知道走了多久,吴国栋才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吴家的灯火已经看不见了。
昏暗的灯光下,一阵凉风吹过,他感到一阵寒意。
他紧了紧身上已经褪色的外套。
这件外套他已经穿了四年。
他每个月的工资都上交,却没钱买新外套,而吴尧之那个闲人,还穿着他们给他买的几十块的牛仔外套。
用他们的话来说,这不算偏心。
吴父吴母常说:“阿泽,你将来是要当家的,你必须学会节俭。”
但对于同龄的吴尧之,吴父吴母和林静萱一听说恢复高考,就让他专心备考,这已经是吴尧之第三次高考了。
吴国栋也曾表达过想要参加高考的想法,却遭到了严厉的斥责。
“你这么大人了,就不能脚踏实地工作吗?整天就知道做白日梦!”
“就算你真的参加高考,也只是浪费考试名额和报名费。”
吴父吴母的话让吴国栋心中蒙上了阴影,他有些想不通,明明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为什么他们会这样对待他。
吴国栋深深叹了口气,他决定放过自己,反正从现在起,他就不再是吴家的一员了。
在伤感的同时,他感到一丝轻松,没有了吴家的重压,他以后可以在更广阔的天地中施展才华。
三月的春风依旧带着寒意,吴国栋想找个温暖的地方度过一晚。
不知不觉中,他走到了医院门口。
他正准备进去,却又停了下来。
吴尧之受伤了,他们肯定会带他来医院包扎。
吴国栋不想再给自己添堵,他转身准备离开。
但他刚一转身,就和林静萱撞了个正着。
“阿泽?”
林静萱反应过来,急忙将手中的文件袋藏到身后。
然而,吴国栋已经看清了文件袋上的四个大字“离婚报告”。
阿泽,你意识到自己错了,特意来探望尧之的吗?
林静萱装作若无其事,她轻松地挽着吴国栋的胳膊,就往医院里拽。
“只要你诚恳地道歉,尧之和爸都会原谅你的。”
“以后我们一家还是能和和气气的。”
吴国栋回过神来,猛地甩开林静萱的手。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这时,病房里突然传来吴尧之的声音,“爸妈,谢谢你们同意让静萱和我尝试试管婴儿。”
瞬间,屋里屋外一片死寂,只剩下吴国栋心碎的声音。
吴国栋一个踉跄,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墙上。
他抬起红肿的眼睛,“好啊,林静萱,这就是你说的和和气气!好一个和和气气!”
“你知不知道……”
吴国栋的怒吼吸引了旁人的目光,林静萱脸红了,赶紧用尽全力把吴国栋推进吴尧之的病房。
“你怎么在这里?”
吴父吴母惊讶地看着他,林静萱用眼神示意大家不要多说。
“阿泽,他是来道歉的。”
吴父吴母的脸色还没来得及缓和,吴国栋就冷冷地说,“道歉?你们这些恶心的人也配?”
“刚才的话,你听到了吗?”
吴父吴母皱着眉头质问。
吴国栋面无表情,他嘴唇颤抖,“听到了,我不仅听到了,我还听得清清楚楚!”
“恭喜你们,不久就能当外公外婆了!”
话音未落,吴尧之抢先开口,“哥,你别怪静萱和爸妈,是我想要一个孩子,是我逼他们的。”
“要打要骂,你就冲我一个人来,你别为难他们。”
吴国栋目光如炬地看向林静萱,他此刻恨不得把林静萱的心挖出来,看看里面是什么颜色,“他逼你,你就答应了?”
林静萱慌张地解释,“阿泽你别激动,你先听我说,我并没有和尧之发生实质性的关系,我们都是清白的。”
“好一个清白!”
吴国栋笑了,但他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伸手一把抢过林静萱身后藏着的离婚协议。
“又是离婚,又是试管婴儿?还敢说清白。”
“既然你们这么相爱,只要坦坦荡荡地承认,我吴国栋绝对不会当这个坏人!”
吴若涵一把抢回离婚协议,她抽出里面的文件,“你看,我根本就没有签字!”
此刻,签没签字对吴国栋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林静萱,你作为一个团长,婚后还和丈夫的表弟不清不楚,你就不怕被贴上乱搞男女关系的标签,组织给你处分吗?!”
他话音未落,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林静萱更是吓得浑身发抖。
啪!
吴父上前一步,重重地给了吴国栋一个耳光。
“吴国栋,你疯了吗?!”
“竟然还敢用静萱的作风问题来威胁我们?你是想要把我们全家都逼死,你才肯安心吗?!”
吴国栋捂着肿起的右脸,“威胁?”
“我说的哪句话不是实话?!”
他扫过全家人的脸,有害怕,有愤怒,但唯独没有对他应有的愧疚。
吴国栋转过身去,离开病房前一秒,他回头留下一个决绝的眼神,“错的从来都不是我!”
吴国栋头也不回地走出卫生院,无处可去的他,最终到播音站的宿舍借宿了一宿。
第二天一大早,站长亲自到宿舍找他。
“国栋,怎么静萱一大早就到处找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能让静萱担心呢?”
担心?
吴国栋冷笑一声,他知道,林静萱担心的并不是他,而是担心他向组织举报她作风不良。
吴国栋揉了揉还有些疼的右脸,“站长没事。”
站长摆了摆手,“该不会是因为你要去创业的事情吧?”
吴国栋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就顺着站长的话,点了点头。
“小吴啊,我知道你想要去闯荡的心,但家庭和睦是成功的基石啊。”
“只要你好好和静萱解释,她不可能不同意的。”
吴国栋沉默着,点了点头。
站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不是定的下周的票?到时候我去送你。期待你能够在新的天地里,为祖国的建设做出贡献。”
“谢站长。”
站长前脚刚走,林静萱的声音突然在吴国栋身后响起,“你要走?去哪儿?”
目光落在林静萱身上,吴国栋的脸色平静得就像一池死水,波澜不惊。
他轻描淡写地开口,“不是我干的,是我同事。”
林静萱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吴国栋看在眼里。
难道她在担心他离开?吴国栋摇了摇头,把这短暂的杂念抛到脑后,这些都无关紧要了。
“你以前不是不爱住宿舍吗,还是回家吧。”
“爸妈应该气消了,爸特别嘱咐我让你回去。”
林静萱眼神闪烁,不敢直视他。
吴国栋明白,这话不是他爸说的。
但那也不重要了,现在,他已经没什么放不下的了。
就算林静萱不请他,他自己也会回去,毕竟他的启动资金还藏在家里。
只要等到下周,他再攒点钱,他就会立刻出发。
于是他默默地跟着林静萱一起回家。
刚到家门口,吴父也正好下班回来。
吴父先开口打破沉默,“回来了?”
林静萱捅了吴国栋一下,但他还是没说话。
林静萱赶紧应了一声,“嗯,回来了。”
吴父眉头微微一皱,但也没多说什么,三人一前一后进了屋。
吴母正在把饭菜装进铁饭盒,她用手帕包好,然后递给林静萱,“尧之应该也饿了,你给他送去就回来吃饭吧。”
吴国栋依旧沉默,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林静萱刚走,吴国栋就准备上楼。
吴母一把拉住他,然后塞给他皱巴巴的三十块钱。
“你这身衣服也穿挺久了,有时间,和静萱一起去逛逛,买件新的。”
吴国栋身体猛地一抖,这么多年,他们终于舍得让他买新衣服了。
吴国栋生硬地说了声,“谢谢。”
吴母赶紧向吴父使了个眼色,吴父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300块。
“阿泽,这是你上个月的工资,这段时间辛苦了,你就拿着这些钱,有时间,带着静萱一起去散散心吧。”
吴国栋看着那300块,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么多年,他终于能自由支配自己的工资了。
但这300对他来说算什么?
讨好?还是封口费?
吴国栋知道这是他们的糖衣炮弹,但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收下了,因为这本来就是属于他的。
他拿着钱准备上楼,吴母又拉住了他。
吴国栋不耐烦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看着吴母躲闪的眼神,吴国栋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尧之那孩子懂事了,他说想趁着去学校前的这段时间找个工作,好帮衬一下家里。”
吴国栋冷笑一声,大概已经知道吴母要说什么,“那确实是件好事,终于知道干点实事了。”
听到这话,吴父吴母脸上闪过一丝不满。
吴国栋毫不在意地继续说,“他现在可是大学生,要找个工作对他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吗?”
吴母却突然说,“阿泽,能不能把你现在广播站的工作让给他,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再重新找个工作?”
吴国栋扯开嘴角笑了笑,原来刚才的300块,是他们给吴尧之买工作的钱。
吴国栋还没表态,吴母就在一旁催促道,“当年要不是尧之爸爸救他一命,你也不可能会诞生在这个世界。”
“这是我们欠他家的,你要懂得知恩图报。”
欠他?
不管欠他多少,吴国栋觉得自己早已经还清了!
吴国栋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没问题。”
“不过嘛,最近广播站的工作有点辛苦,还要应对上面的检查。”
“等过了下周,工作难度降低,我再把吴尧之换过去怎么样?毕竟他还是个病人,我担心太过操劳对他病情不好。”
吴母满脸欣喜,“真的吗?阿泽你考虑得真周到,我为你骄傲。”
吴父也久违地对他露出了赞叹的目光,“那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
吴国栋觉得有些遗憾,他到时候一走,就看不到他们知道自己早就把工作卖出去的表情了。
正好这时,林静萱带着吴尧之回来了,“妈,医生说尧之可以出院了。”
吴母赶紧上前就是一顿嘘寒问暖,“尧之,你哥同意把工作让给你了!”
“他还为你考虑,等这段辛苦的时间他替你熬过之后,你就能正式去广播站工作了。”
吴尧之有些不可置信,林静萱赶忙推了他一把,“还不快谢谢你哥!”
吴尧之激动地走上前来,“哥,谢谢你,这是原谅我了吗?”
吴国栋强忍着恶心,回头淡淡地说,“我原谅你了。”
“那静萱和我做试管你也同意了?”
吴爸吴妈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
林静萱迅速伸手捂住了吴尧之的嘴,“阿泽,别怪他,他脑袋撞了,可能有点迷糊。”
吴国栋紧握拳头,装作不在意地说,“没事,我不会跟一个病人计较。”
话音刚落,他转身就上楼了。
吴家似乎又回到了过去的宁静和和谐。
吴国栋白天避开家人,忙着送牛奶报纸,给学生补课。
看着启动资金一点点增加,他心里越来越踏实。
下周一过后,他就要踏上南下的列车去深圳。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收拾行李,巴不得明天就出发。
“你收拾行李干嘛?”
林静萱竟然没和吴尧之在一起,这可真少见。
林静萱走上前,把吴国栋箱子里的衣服都扔了出来。
“你是不是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气?想离家出走?”
吴国栋微微一笑,“你在说什么呢?这儿可是我家,我怎么可能离家出走?”
说到“家”这个词时,吴国栋还是觉得有点反胃。
“你不是因为我和尧之的事生气?”
林静萱直视吴国栋,试图找出他的破绽。
但还没等吴国栋开口,林静萱就急忙解释,“我真的只把他当弟弟,我们顺着他,都是因为他的病。”
“我爱的人一直是你,从来没变过。”
吴国栋忍不住转过头,因为他听到了比“家”更让他反胃的词——“爱”。
但为了不让林静萱察觉,他还是装作平静地说,“我相信你。”
“确实,我们欠林尧之家的,我们应该保护好他家的独苗。”
“我真没想离家出走,只是之前爸给了我钱,说等林尧之替我去广播站工作后,让我去散散心。”
“那我也要去!”
林静萱突然开口,边说边向吴国栋靠近。
吴国栋忍着不适,冷冷地说,“你以为我是去散心啊,我是去找工作的。”
“这样啊。”
林静萱半信半疑地说,突然话锋一转,“阿泽,我们也要个孩子吧?”
吴国栋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
他下意识地看向林静萱,心里涌起更强烈的厌恶。
他们结婚好几年了,林静萱总是说要维持革命友谊,要把精力放在工作上,从不让吴国栋越过那条线。
现在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却突然提出孩子的事,吴国栋不仅不觉得高兴,反而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这对他来说算什么?
听话的奖励?还是妥协的补偿?
还没等他开口,林静萱就自顾自地继续说,“我这样做是想让你放心。”
“等有了孩子后,你肯定就不会误会我和尧之的关系了。”
一想到自己的孩子,要和吴尧之的孩子一起叫林静萱“妈妈”,吴国栋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厌恶,但他现在又不能表现出来。
“不用了,现在我们应该把精力放在工作上。”
“再说,吴尧之马上就要去上大学了,以后我们帮他的地方还很多,这事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只要一提到为吴尧之考虑,林静萱就毫无疑心。
“好,那就听你的,等以后再考虑。”
只是林静萱不知道,她和吴国栋已经没有以后了。
“阿泽,你变了。”
吴国栋猛地一惊,难道林静萱还是对他起疑心了?
“你变得更包容、稳重了,我喜欢这样的你。”
吴国栋松了口气,但胸口却传来阵阵剧痛。
原来把自己的妻子让给吴尧之就叫做包容和稳重。
吴国栋急忙说,“我有点累了,还是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工作。”
他怕再说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当着林静萱的面吐出来。
“好,听你的。”
这是吴国栋重生以来,他和林静萱第一次同床共枕。
感受着林静萱贴在他后背的温度,吴国栋非但没有觉得丝毫舒适的温暖,反而觉得像是有无数针尖在扎他的后背。
吴国栋异常煎熬,曾经梦寐以求的同床共枕,现在对他来说确实是一种折磨。
“阿泽,对不起,这段时间让你受委屈了。”
吴国栋的心猛地一颤,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能听到林静萱的道歉,他的眼眶止不住地有些湿润了。
一时间,吴国栋的心出现了动摇,他突然萌生出原谅林静萱的想法,他想要和林静萱重新开始。
可是这份动摇连一个眨眼的功夫都没有,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吴国栋闭上眼,把眼泪憋了回去。
现在的他,无法欺骗自己,他真的不爱林静萱了。
他口中的“以后”只是一个虚假的谎言。
但吴国栋还是忍不住想,如果林静萱知道他真的要离开了,她会为他伤心吗?
第二天清晨,林静萱坚持要亲自送吴国栋去广播站。
“真的不用,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我这儿有份文件想递给军区的头儿。”
林静萱显得有点焦虑,“什么文件?能让我瞧瞧吗?”
“没啥大不了的。”
就在这时,吴尧之走了出来,“静萱,我打算去图书馆,你能顺路带我一程吗?”
林静萱立刻离开,还不忘回头对吴国栋说,“既然不是什么重要的文件,那等我回来咱们一起过去。”
吴国栋看着车渐渐远去,目光回到手中的那份离婚协议书上,他自言自语,“比起吴尧之,这确实不算什么大事。”
军区领导办公室里。
领导深深地叹了口气,“国栋啊,你们俩可是我们这儿的模范夫妻,怎么能说散就散呢?”
“等一下,我马上叫静萱过来!”
吴国栋阻止领导拿起电话,“领导,如果还有挽回的余地,我早就行动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们做出这样的决定?”
“没什么,只是我们两个都想把自己的青春全部投入到国家的建设中去。”
实际上,吴国栋可以直接揭露林静萱的不端行为,这样无论是林静萱还是吴尧之都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但林静萱对他来说,毕竟是他深爱了两辈子的女人,虽然现在他放下了,但如果真的要他做出伤害林静萱的事情,他还是不忍心。
“领导,您就别为我们的事操心了,这是我们双方协商的结果,看,我们都签了字。”
领导又拿起那份离婚协议看了看,上面确实有林静萱和吴国栋的签名。
只是领导不知道,吴国栋骗了他。
林静萱的名字,其实是他自己签的。
对于这个他爱了两辈子的女人,他甚至可以说比林静萱本人还要了解她。
他知道她喜欢紫色,钟爱紫罗兰,讨厌芹菜,撒谎时会不自觉地紧握手掌。
所以对于他模仿的签名,也只有林静萱本人才能分辨真伪。
“唉。”
领导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年轻人有志向是好事,但是爱情也是难得的,如果遇到了,还是要紧紧抓住和珍惜。”
吴国栋凝视着领导那充满故事的眼神,他的内心不禁一震。
“抓住,珍惜。”
都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他用了一辈子的时间去抓住,最后却落得那样的下场。
现在,他自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我明白了领导,那我先走了,您多保重。”
走出领导办公室,阳光已经洒满大地,金光闪闪,生机勃勃。
突然,一只云雀飞过,伴随着清脆的鸣叫,直冲云霄。
吴国栋出神地看着那只云雀,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直到云雀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此刻,吴国栋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畅快。
他很快就能迎来自己的新生活,飞向属于他的天空!
吴国栋抓紧时间,挨家挨户地送牛奶和报纸。
忙完这些后,他朝家走去。但他发现全家人竟然齐刷刷地站在家门口,吴尧之脸上掩饰不住的激动和得意。
难道他们发现了自己的计划?吴国栋忐忑不安地继续往前走。
他脑海中飞速思考,即使被发现也没关系,他早就和这家人没有任何瓜葛。
但林静萱毕竟是团长,如果她知道他要去创业,去当投机分子,她肯定会动用武力将他留下。
但即便如此,吴国栋也绝不会屈服。
如果能为自己的理想流血流泪,那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吴国栋挺直了背,他迈着坚定的步伐,用轻蔑的眼神扫过四人,准备直接进屋。
就在他开门的那一刻,吴父却严厉地喊道,“站住!”
吴国栋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紧张地转过身,问道:“啥事?”
吴爸爸上下打量着他,说:“今天应该能收到尧之的大学通知书了。”
吴国栋心里一松,原来是这事儿。
他轻描淡写地应了声“哦”。
然后转身准备进屋。
吴爸爸严厉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也跟我们一起等着邮差!”
吴国栋刚想拒绝,邮差已经把自行车停在了门口。
“吴伯伯,恭喜您啊!”
邮差一边道喜,一边把邮件递给吴尧之,“吴尧之先生,这是您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吴尧之郑重地双手接过通知书,突然眼泪汪汪,“静萱,爸妈,我考上了。”
吴国栋看着这夸张的一幕,只觉得眼睛都脏了,他冷哼一声,转身准备进屋。
“国栋。”
邮差大哥突然叫住他。
吴国栋疑惑地回头,心想自己应该没邮件吧?
但邮差大哥却递给他两个信封,“这是你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啥?!”
吴家的人都惊讶地发出感叹,吴尧之的脸色更是难看极了。
别说他们,连吴国栋自己都搞不清楚。
明明他放弃了填报志愿,怎么还会收到录取通知书?而且还是两封!
吴国栋还没接过信封,吴爸爸就推开邮差,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谁让你背着我们参加高考的!”
“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吴国栋歪着头,怒视着眼前的男人。
“我为什么不能参加!”
积压在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像洪水一样爆发。
林静萱见情况不妙,赶紧上前拉住吴爸爸。
“爸,既然他都考了,就算了吧。”
吴尧之也拿着通知书走过来,“对啊,爸,虽然哥骗了你,但他都考了,就算了吧。”
他转向吴国栋,眼里满是得意和嘲讽,“不过,哥收到两封录取通知书,可能是被什么野鸡大学骗了吧?”
说着,他捡起地上的信封,“哥,记住领导说过的话,要实事求是,别做白日梦了,老老实实工作才是你的本分。”
“本分?”
吴国栋冷笑,“那你的本分是什么?是拆散我们吴家吗?!”
“你这个混账!”
吴爸爸气得胡子都抖了,他捡起路边的砖块,就要砸向吴国栋!
“爸!这可不行啊!”
林静萱抱住吴爸爸,但她毕竟是个女人,怎么拦得住吴爸爸。
她急忙向故意放手的吴尧之喊道,“尧之,快帮我劝劝爸!”
吴尧之却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反而劝林静萱,“静萱,本来就是哥不对,现在爸才是家主,哥这不是明摆着以下犯上吗?”
在吴尧之的煽风点火下,吴爸爸怒不可遏地把砖头扔了出去。
砰的一声,吴静萱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下意识地捂着额头,再把手拿开,只见手上全是血。
鲜红的血!抗争的血!
“阿泽,你没事吧?快去卫生院!”
林静萱急得满脸通红,拉着他就要走。
吴国栋却笑了,笑得肆意。
“好,砸得好!”
他猛地甩开林静萱的手,用炽热的目光看向吴爸爸,“从今天起,我没你这个爸爸!”
说完,他就往外跑。
林静萱下意识地想追,吴尧之却拉住了她。
吴爸爸厉声喝道,“谁也不准追,让他滚!”
“从今天起,我也没他这个儿子!”
他厌恶地看着地上的信封,“把这野鸡大学的通知书给我烧了,真丢人!”
吴妈妈颤抖着捡起那两个信封,看清第一个字时,她愣住了。
虽然她识字不多,但她还是认得自己儿子的名字。
“老头子”
“你看看这个。”
吴妈妈声音颤抖,举起手中的信封。
“有什么好看的!”
吴爸爸夺过信封,准备撕毁,但当他看清上面的字,他的手也抖个不停。
“北大京大”
吴国栋沐浴在夕阳的余光里,他心不在焉地轻抚着那已结痂的额头。虽然额头的疼痛几乎要消失了,但吴父在他心中留下的伤,却是一生难以愈合的。
夕阳逐渐被远处的山脊吞噬,昏黄的路灯亮起,一阵凉风掠过,吴国栋心中愈发感到凄凉。
泪水在他眼眶里打转,他努力告诉自己不能流泪,因为那不值得。
无论是林静萱还是吴父吴母,他们的眼中只有吴尧之一人。
不是吴尧之夺走了他的家,而是林静萱他们亲手将他的家让给了吴尧之。
吴父染上恶寒,昏迷入院,是吴国栋守在床边两天两夜。
吴国栋从未敢提及此事,因为他早已预料到父亲会如何回应。
“尧之要备考,静萱有任务,你妈年纪大了,难道照顾我不是你的责任吗?”
哪里来的责任这么多?
若非出于爱,谁又愿意承担这些所谓的责任!
吴国栋擦了擦湿润的眼眶,突然想起几年前顾城写的那句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吴国栋稳了稳心神,暗自给自己打气:“现在的一切困难都只是对我的考验,为了伟大的理想,我必须勇往直前,哪怕孤身一人。”
但他心中仍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苦涩。
“阿泽。”
吴国栋顺着声音转头,看到林静萱。
她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看起来为了找到他付出了不少辛苦。
吴国栋转过头,没有说话,起身就想离开。
“阿泽!”
林静萱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阿泽,你要去哪里?”
“爸让我带你回家!”
“家?”
吴国栋头也不回地冷笑道,“那是你们的家,不是我的!”
“阿泽,你能不能不要任性?”
“爸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吴国栋微微一愣,“重要的事情?无非是吴尧之的事,难道他还想让我给他当书童不成?”
林静萱皱眉,显然对吴国栋的话很不满,但她也不好发作,“真的是重要的事情,你就跟我回去吧。”
吴国栋想走,但林静萱紧紧拽着他不放。
“如果你不回去,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后悔”
吴国栋沉思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
林静萱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却不知吴国栋只是想回去拿行李,彻底断绝与吴家的关系。
林静萱推开家门,吴国栋紧随其后。
一进门,他就看到吴父等人坐在餐桌旁,严阵以待。
吴国栋清楚记得,上一次看到这场景,还是吴父要他放弃高考的时候。
想到这里,他心中又是一阵绞痛。
“坐下吧。”
吴父的语气依旧威严。
吴国栋也不想再生事,就跟着林静萱坐下。
“你知道我叫你回来是为了什么吗?”
“不知道。”
吴国栋冷冷地说,语气中没有一丝感情。
对他来说,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他只有一个念头,天一亮就离开这里。
吴父叹了口气,把两封信放到桌上。
尽管信封被清理过,但上面还留有脏污的鞋印。
“这是邮差刚给你的录取通知书。”
吴国栋苦笑,“既然是不入流的大学寄来的,烧了就是,没必要特地告诉我。”
“把这种脏东西放在桌上,似乎不太符合吴家的规矩吧?”
吴父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清了清嗓子,“这是北大和京大的录取通知书。”
吴国栋内心微微波动,但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没区别,烧了吧。”
话音未落,吴尧之抓起两封信就要烧掉,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听吴国栋的话。
“放下!”
吴父一声喝斥,吴尧之被吓得一抖,赶紧把信放下。
吴国栋不可思议地看着吴父,这是他第一次对林尧之发火,虽然是迁怒。
直到吴父喝斥的回声在房间里消失,五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直到挂钟敲响十二点,吴父才缓缓开口,“阿泽,你也去上大学吧。”
这句话轻如鸿毛,却在吴国栋心海掀起狂澜,差点摧毁他理智的防线。
他盼这句话,盼了三年。
如果三年前他听到,他会兴奋得发狂,但现在他心里五味杂陈,唯独没有快乐。
林静萱站起身,将吴国栋紧紧拥入怀中,“阿泽,太好了,现在你也可以上大学了!这是你的梦想啊!”
吴尧之也立刻站起身,“爸,你不是说让哥好好工作吗?再说如果哥也去上大学,那家里的开销怎么办?我不想你一个人太辛苦!”
表面上是为吴父着想,实际上却是想保持自己在吴国栋面前考上大学的优越感。
吴父毫不犹豫,“你们俩兄弟只管安心读书,我还年轻力壮。”
但吴父忘了,当初他让吴国栋放弃高考时,他是这样说的,“阿泽,爸爸精力也不如以前了,你早点稳定工作,别整天做白日梦,这一家以后可是要指望你的。”
林静萱也附和道,“阿泽你放心,家里有我和爸,我也会全力支持你的学业!”
可她当初却说,“我们家里有一个大学生就够了,你和我作为尧之的兄嫂,要多多为他着想。”
林静萱见吴国栋没有反应,以为他是高兴得傻了。
她急忙摇了摇吴国栋,“阿泽,你还不快谢谢爸?”
狂澜过后的海面,陷入了死寂。
吴国栋张了张干燥的嘴唇,“谢谢爸,也谢谢你。”
吴父嘴角露出一丝自豪的笑容,他对吴母说,“去炒俩菜,今天咱们三父子好好喝一杯。”
吴母茫然回过神来,不知所措地起身进了厨房。
林静萱也正准备起身帮忙,吴国栋却淡淡开口道,“爸,还是算了吧。”
如果吴父三年前让他去上大学,他肯定会满心欢喜地接受,但现在,他找到了自己真正的理想,并打算为此献出自己的一切。
所以,他不会去读大学的。
短暂的沉默中,吴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当初吵着要高考的也是你,现在不去上大学的也是你!你到底想怎么样?是要把我气死你才满意吗?”
吴国栋冷着眼抬起头来,“当初不让我高考的是你,现在让我读大学的也是你,你又想怎么样?”
吴父愣住了,但他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刺进吴国栋的心,“我还不都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
吴国栋冷笑一声,这一切不都是为了吴尧之吗?
“如果这是其他学校的通知书,你还会让我去上学吗?”
吴国栋的这一问,让吴父哑口无言。
林静萱赶忙捂住吴国栋的嘴。
“阿泽,你在说什么啊!”
“既然你考上了大学,爸也同意你去上大学,这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你好好谢谢他老人家就是了啊!”
“皆大欢喜?”
吴国栋指向一旁的吴尧之,“你们是不是忘了你们最关心的这个人的想法?”
吴尧之因为嫉妒,脸都气得有些变形了。
一见众人的目光都放到他的身上,他尴尬地笑了笑,“哥,你能考上大学确实是件好事,但是如果你真要去上学,家里就爸一个人撑着,恐怕有些不大合适吧。”
吴国栋耸耸肩,“看吧,还是尧之孝顺。”
说完,吴国栋就起身离席。
吴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能任由吴国栋离开。
吴国栋上了楼,将最简便的行李放入箱子中,然后早早地就洗漱上床,只要天一亮,他就动身去深圳。
正当他还在辗转反侧之际,一阵脚步声在他门前停住了。
吴国栋以为是林静萱,他背过身去,想要装睡。
结果门外传来吴父的声音。
“阿泽,我还是希望你去上大学。”
尽管他语气缓和,但吴国栋还是听出了命令的语气。
吴国栋默默叹了口气,从他回家到现在,他没听见吴父说一句对不起。
他本想带着这份酸楚继续装睡,但他最后还是回了句,“爸,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没过一会儿,林静萱开门走了进来。
“阿泽,你睡了吗?”
吴国栋没有吭声,林静萱以为他还在气头上,便不再多说什么。
“今晚我们有紧急任务,我就先出门了。”
“你好好睡一觉,一家人是不会有隔夜仇的,你明天醒来,就能够理解爸的苦心了。”
说完,她轻轻叹了口气,就关门离开了。
吴国栋一夜无眠,第二天,天刚刚破晓,整洁的床上已经没了吴国栋的身影,而角落的那只行李箱也不知去向。
吴国栋顺利到车站取了车票,那张小小的纸票是他进入新世界的钥匙。
这一刻,他心中的不安与惶恐,都因为这一张小小的车票一扫而空。
他正憧憬着之后的生活,突然,一个冷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阿泽?”
吴国栋回头望去,只见身着军装的林静萱正眼神冰冷地盯着她。
她伸手指向吴国栋手中的车票,“你要去哪儿?”
吴国栋目光凝视着对方,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接着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老爸不是让我出去走走吗?我打算去附近的城市转转。”
林静萱的手还指着车票,语气几乎是命令式的,“给我瞧瞧。”
“车票有啥好看的,你不是说有任务吗?”
林静萱收手,“既然你不想给我看,我也不强求,但你为啥一声不吭就走,是不是还生着气?”
话音刚落,她对旁边的卫兵耳语了几句,卫兵立刻急匆匆地离开了。
吴国栋平静地说,“我就去几天,又不是不回来,我还得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大学机会呢。”
吴国栋一句话里,撒了三个谎。
他离开后,就没打算再回到这个让他失望透顶的地方。
“即便如此,你也应该告诉我一声吧?我好歹是你老婆!”
“老婆”这个词听起来特别刺耳,吴国栋装不下去了,他冷冷地看着林静萱说,“已经不是了。”
林静萱眼神突然暗淡,“你说什么?”
“我已经提交了离婚申请,我们不再是夫妻了。”
“不可能!”
林静萱疯了似的冲上去,“绝对不可能,我没签字!”
“所以我帮你签了。”
这话像子弹一样击中林静萱,她的力量被夺走,缓缓倒在吴国栋面前。
吴国栋眼神冷漠,转身就要离开。
林静萱却紧紧抓住他的衣角。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到了现在,她还在问原因。
吴国栋冷冷地说,“我是在成全你!”
他抓住林静萱的手,狠狠甩开,大步走向候车室。
“吴国栋!”
吴国栋刚转过头,吴母就踮起脚,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你答应给尧之的工作,怎么就给了别人!”
吴国栋虽然脸上火辣辣的,但看到匆匆赶来的吴家三人脸上的愤怒和憋屈,他反而感到一丝畅快。
“那本来就是我的,我为什么要让给他?”
终于,吴国栋说出了多年想说的话。
吴尧之一脸委屈,“哥,你明明答应我的,你怎么可以反悔?”
吴父强压怒火,“跟我回家,然后去上大学,这件事我可以当没发生过。”
吴国栋心中的委屈一点点流露出来。
“好一个当没发生过。”
“当初你让我把房间让给吴尧之,我不肯,你就罚我跪了一天一夜,我能当没发生过吗?”
“你只让吴尧之一人参加高考,面对我的苦苦哀求,你无动于衷,我能当没发生过吗?”
“林尧之当着我的面要抢走林静萱,你们帮他一起隐瞒试管的事,我也能当没发生过吗?”
吴国栋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能哭,不值得,但过去那些沉重的委屈,真的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这一切你都要我当没发生过吗?”
吴国栋失控地大喊,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
吴父微微皱眉,“那你想怎么样?”
“难道你要放弃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
说着,他拿出了那两封录取通知书。
“只要你能去上大学,以后这个家你说了算。”
吴尧之不敢相信地看向吴父,“爸,你怎么可以这么惯着他?”
吴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吴尧之不情愿地闭嘴。
“都听我的?”
吴国栋愣愣地问。
“都听你的。”
吴父点了点头。
“我让吴尧之从我家搬出去也听我的?”
“听你的。”
“我让林静萱和吴尧之断绝关系也听我的?”
“都听你的。”
吴尧之脸色难看至极,已经濒临崩溃。
吴国栋放下行李箱,慢慢走向吴父。
他伸手接过那两封通知书。
此刻,吴国栋突然发现,手中的这张车票和这两张录取通知书相比,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他举起手中的录取通知书,“好,我决定”
“我还是不会去读大学!”
吴爸爸原本温和的面庞,突然间变得铁青。
“我要去深圳,我要用我自己的双手为国家添砖加瓦!”
林静萱听到“深圳”这个词,嘴唇微微张开,脸色苍白,“阿泽,你难道要去成为投机者吗?”
一听到“投机者”,除了吴尧之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表情,其他人都露出了惊恐和愤怒。
吴爸爸指着吴国栋,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你真的要放弃大学?去成为一个投机者?”
吴国栋轻轻地点了点头。
吴爸爸愤怒地吼道,“如果你今天敢离开,我就打断你的腿!”
吴国栋面不改色,没有一点害怕。
这时吴尧之突然插嘴,“爸,你还是让大哥去吧,我觉得将来……”
吴尧之话还没说完,吴爸爸就给了他一个耳光。
这是吴爸爸第一次打他,而且是为了吴国栋。
看着吴尧之捂着脸的狼狈样子,吴国栋心里感到一丝痛快。
吴尧之知道吴国栋要离开,本想顺水推舟,没想到却触怒了吴爸爸。
他还想委屈地说,“爸……”
吴爸爸却冷冷地打断他,“我们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了?”
吴尧之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吴爸爸能说出的话。
要知道,在他心里,他早就觉得自己的地位超过了吴国栋,即使他和林静萱要做试管婴儿,他们也没多说什么,甚至还帮着瞒着吴国栋,但现在
吴尧之用怨恨的眼神看着吴国栋和他手里的两份录取通知书,他知道,那正是改变了他在吴爸爸心中地位的东西。
“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就得给我去上大学!”
听着吴爸爸的命令,吴国栋皱了皱眉。
这些年,他从未敢违抗过吴爸爸的命令。
但现在,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做出改变了。
“爸,你让我让出房间,让出衣服,甚至让出自己的妻子,我都答应了。”
“但只有这件事,你别想!”
吴国栋高高地举起手中的录取通知书,吴爸爸还没来得及阻止,那两份录取通知书就被他撕成了碎片。
实际上,他撕碎的不仅仅是录取通知书,还有过去那个懦弱的吴国栋。
“吴国栋!”
吴爸爸大声喊道,气得捶胸顿足。
林静萱扶着吴爸爸,“阿泽,你太让我失望了。”
“为了发泄你的小脾气,你竟然把自己的未来全毁了。”
“未来?”
吴国栋冷笑一声,“什么未来?”
“是看着你生下吴尧之孩子的未来,还是让我一辈子被束缚在吴家,为你们做牛做马的未来?”
吴国栋慢慢地看向暗自高兴的吴尧之,“我把整个吴家都让给你了,现在你满意了吗?”
突然,绿皮火车的汽笛声如同嘹亮的歌声响起,吴国栋脸上的阴霾瞬间消散。
他提着行李箱,昂首挺胸地走进车站。
“静萱,给我拦住这个不孝子!”
不用吴爸爸说,林静萱已经冲了上去。
她一把抓住吴国栋,“我不要你走!”
也许是感受到了林静萱话语中的真诚不舍,吴国栋心里猛地一震。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吴国栋冷冷地说,“放开。”
“放开!”
吴国栋的手腕都已经发紫了,林静萱还是没有放他走的意思。
他有一种预感,只要吴国栋一走,他就真的不会再回来了,这将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阿泽,我求你别走。”
一切都太迟了。
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深深地伤害了吴国栋的心。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们再举行一次婚礼吧?”
豆大的泪珠打湿了吴国栋的手臂。
当初结婚的时候,他发誓不会让林静萱流泪,但现在她的眼泪对他来说,就像普通的雨水,没有任何意义。
“还没上车的同志抓紧时间上车了!”
听到列车员的催促,吴国栋心一横,狠狠地推开了林静萱。
林静萱倒在地上,她焦急地喊道,“尧之,帮我拦住你哥!”
但吴尧之无动于衷,而吴国栋已经进站上车了。
呜呜!
车门关闭,绿皮火车缓缓启动,一路向南。
林静萱忍着痛站起来,她冲进车站,不顾安全员的阻拦,直奔列车而去。
“阿泽,求求你留下!”
坐在窗边的吴国栋一直注视着前方,好像前方有什么伟大的事物在等着他。
这一世,是她被吴国栋抛弃了。
吴家四口人,各自怀揣着复杂的心情,回到了他们的家。
刚踏进家门,吴爸爸突然喷出一口鲜血。
林静萱还没来得及为吴国栋的离去感到难过,就急忙开车把吴爸爸送到了卫生院。
吴爸爸需要住院观察,吴妈妈留在医院照顾他,而林静萱则开车回家取些换洗衣物。
距离家还有一公里的时候,车子突然熄火了。
林静萱尝试了三次启动,但都以失败告终。
她这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竟然开始把这些“偶然”看作是某种“代价”。
最后,他们只能放弃车子,步行回家。
在昏暗的街道上,吴爸爸和吴妈妈互相搀扶着走在前面,林静萱跟在他们后面。
“都是那个不孝子的错!”
吴妈妈突然骂起了吴国栋。
吴爸爸和林静萱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继续走。
“以后,我们还是把尧之当作亲生儿子,那个不孝子就……”
“够了。”
吴爸爸冷冷地打断了吴妈妈的话,她立刻闭嘴。
三人回到吴家,林静萱正要拿钥匙开门,却发现自己没带钥匙。
她打算敲门叫吴尧之,却听到他正在屋里打电话。
“现在吴国栋走了,那个老头子被气得半死,不久吴家的财产就都是我的了。”
“当年我爸打算揭发吴国栋他爸的叛国行为,没想到却意外死了,你收到钱后就把这事忘了吧。”
吴尧之的话像一把刀子,刺痛了屋外三人的心。
吴妈妈眼睛睁得大大的,颤抖地指着屋内。
吴爸爸身体一晃,差点摔倒。
林静萱感到胸口像被火烧一样,她又想起了吴国栋离开时那孤独的背影。
她一脚踹开了门。
“啊!”
吴尧之本能地叫了一声,急忙把话筒放回座机。
吴尧之一转身,就看到了回来的三人。
“爸,你身体怎么样了?”
吴尧之眼神闪烁,不敢直视他们。
“你刚才说的是怎么回事?”
吴尧之急忙解释,“我朋友在话剧团,我们在讨论剧本……”
“讨论剧本?”
林静萱的声音颤抖着,“吴家的财产也是你的?你一直在骗我们?”
吴尧之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还没来得及解释,吴妈妈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吴妈妈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他的肉里,“阿泽说的没错,你就是来破坏我们吴家的!”
“妈,你看我手腕上的这些伤疤,你真的认为我只是装出来的吗?”
但吴妈妈的眼神里只剩下了仇恨,“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林静萱眼神冰冷,走上前,一把抓起听筒,准备拨打保卫科的电话。
吴尧之用力挣脱吴妈妈的手,一把紧紧抓住林静萱。
“静萱,难道你连我都不相信了吗?”
一边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小刀。
“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宁愿去死!”
吴尧之的一贯手段,这次却没有任何效果。
林静萱眼中的怨恨越来越深,她面无表情地拨通了保卫科的电话。
很快,保卫科的人就把他带到了警察局。
经过一番审讯,吴尧之终于说出了当年的真相。
原来,当年吴尧之的父亲并不是为了救吴爸爸而牺牲的,而是因为他出卖了吴爸爸,打算把他交给敌军,结果在途中被流弹击中身亡。
吴爸爸听完,脸上满是苦涩。
他没想到自己因为这样的“巧合”,养大了叛徒的儿子,还逼走了自己的亲儿子。
吴妈妈回想起自己过去对吴尧之的偏爱,不禁流下了羞愧的泪水。
林静萱似乎失去了力量,她靠在冰冷的墙上,轻声呼唤着“阿泽”。
吴爸爸和吴妈妈用几乎绝望的声音喊道,“警察同志,判这个畜生死刑!”
由于太过激动,两位老人都晕倒了。
吴家被吴尧之一人搞得天翻地覆。
林静萱立刻派人把两位老人送到卫生院。
一直挺直腰杆的吴爸爸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地打自己的耳光,“静萱啊,我们要找到阿泽,告诉他,我错了,让他回来。”
吴妈妈泪眼朦胧,“让阿泽回来,我给他做他最爱的韭菜猪肉饺子。”
因为吴尧之喜欢芹菜猪肉的饺子,这些年,只要包饺子,他们都是包芹菜猪肉馅儿的。
而吴国栋最讨厌的就是芹菜,这些年,他从没能在家吃上一顿饺子。
“好,我一定把阿泽带回来。”
她拍了拍两位老人的手背,踉跄地走出了病房。
“林团长!”
突然,一名护士激动地走上前来,“恭喜你,你快要当妈妈了!”
林静萱满脸困惑地问:“我要做妈妈了?”
她和吴国栋从未有过亲密接触,怎么突然间要成为母亲呢?
“没错,胚胎培育已经完成,现在就等着你将它植入体内了。”
护士边说边递给她一份胚胎报告。
“胚胎状态很好,将来肯定是个健康的大宝宝!”
林静萱接过报告,突然蹲在墙角呕吐不止。
她竟然忘记了自己背着吴国栋和吴尧之秘密做了试管婴儿。
呕吐中,她感到身上仿佛有无数蚂蚁在爬,觉得自己不再纯洁。
一阵恶心后,她被强烈的羞耻和后悔所淹没。
她突然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自责道:“林静萱,你真无耻。”
护士被这一幕吓到了,关切地问:“林团长,你没事吧?”
林静萱勉强站起身,摇了摇头,将手中的报告撕成碎片,“我不做了。”
然后,在护士疑惑的目光中,她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医院。
回到家后,她写了一封长长的思想汇报,每写一个字,吴国栋眼中的痛苦和失望就在她记忆中愈发清晰,她似乎能体会到他的感受。
直到写完最后的签名,林静萱的手还在颤抖。
这时,她才完全明白吴国栋一直在承受怎样的痛苦,而这份痛苦的最大根源就是她自己。
她把思想汇报交给警卫员,让他转交给领导后,就去了车站,买了最早一班去深圳的车票。
她要找回吴国栋,用余生去弥补他。
与此同时,吴国栋坐在拥挤的车厢里。
他环顾四周,车厢里的人来自五湖四海,虽然他们的穿着和外貌各不相同,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地——深圳。
突然,吴国栋的目光被对面乘客手中的一本书吸引,“计算机”三个大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同志,同志。”
看书的人警惕地抬起头,吴国栋这才看清,那是一位短发的女同志。
“这是关于计算机的书吧?”
听到“计算机”三个字,那人的眼睛闪烁着光芒,警惕也瞬间消失。
“你好,我叫吴国栋。”
“倪红琳。”
“你也对计算机感兴趣?”
倪红琳先开口问道。
吴国栋点点头,“我认为计算机未来将决定一个国家的命运!”
吴国栋的大胆言论引来车厢内一些奇怪的目光。
但倪红琳却直接抓住吴国栋的手,“我也有同感!”
两人的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他们聊得忘记了时间,直到乘务员多次提醒,他们才意识到已经到站了。
“你住哪里,我们留个地址吧。”
吴国栋尴尬地挠了挠头,“其实我还没找到住的地方。”
倪红琳沉思片刻,“要不你来我家,正好我们有个空的小院,我想我爸爸一定对你很感兴趣!”
就这样,吴国栋稀里糊涂地跟着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孩回了家。
“妈,我回来了!”
吴国栋刚跟着倪红琳走进小院,就看到一个妇人走了出来。
她看到吴国栋微微一愣,立刻又跑回屋内,“老倪,老倪!你快出来看看!”
不一会儿,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也走了出来。
“这是我爸。”
还没等她介绍完,她爸就慢慢地开口道,“不是让你送信吗?怎么还给我带回来一个人?”
倪红琳急忙解释一番,倪妈妈这才高兴地带着两人进屋。
吴国栋刚坐下,倪爸爸就扔给他几道数学难题。
两人没有交流,吴国栋心领神会地拿起题目看了起来。
他连晚饭都忘了吃,直到午夜,他终于解出了题目。
他兴奋地拿着解完的题目找到倪父。
刚一进门,就看到对方在屏幕前调试着什么。
吴国栋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看着屏幕上的符号,尽管他不能完全理解,但他知道,这一定是能够改变未来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倪父才回过神来。
他接过吴国栋手中的答题纸。
他不自觉地流露出欣慰的表情,他突然抬起头,看向正盯着屏幕出神的吴国栋,“国栋,你有没有兴趣来科学院工作?”
吴国栋一愣,猛然看向倪父。
京城,军部大院内。
一位领导正凝视着一位身穿军服的女性,语气庄重地说道:“为了纠正你之前的思想过失,现在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林静萱立正行礼,回应道:“请领导明示!”
“深圳有一批专家将赴京城参加计算机发展的研讨会,你要亲自带队护送,确保万无一失!”
尽管林静萱显得有些疲惫,但她立刻振作精神,“我保证完成任务!”
林静萱离开办公室后,嘴里不自觉地重复着,“深圳、阿泽。”
这两年,她动用了所有人脉寻找吴国栋的踪迹,一有空闲,她也会亲自前往深圳。
然而,吴国栋仿佛人间蒸发,两年来,关于他的消息杳无音信。
路过吴国栋曾经工作过的广播站,林静萱呆立在那个无数次等待吴国栋的街角,盼望他的身影能在下一刻出现。
但人来人往中,唯独缺少了她日夜思念的那个人,不知不觉中,她的眼眶湿润了,“阿泽,你到底在哪里?”
回到家中,吴母已经准备好了晚餐,看着两位老人日渐斑白的鬓角,林静萱心中愈发感到不安。
尽管吴尧之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这个家似乎再也无法回到过去。
在冷清的饭桌上,林静萱向两位老人透露了即将前往深圳的任务。
听到“深圳”二字,两位老人默默地放下了筷子,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哀伤。
吴父的声音微微颤抖,“快两年了,不知道阿泽他……”
吴母更是忍不住泪水,直接哭了出来,“我觉得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们了。”
林静萱强忍泪水,她还不能哭,她安慰着两位老人,“阿泽那么孝顺,他一定会回来的!”
夜深人静,林静萱整理完一切后躺在床上,怀里紧紧抱着吴国栋留下的外套,她嗅着衣服上的味道,感到一丝安慰,但悲伤和愧疚却如决堤的洪水,将她彻底淹没。
她啜泣着,泪水浸湿了枕头,“阿泽,你在哪里?我好想你。”
一夜未眠,天还未亮,林静萱就早早起床准备出发。
经过长途跋涉,林静萱准时到达了深圳。
她下车与科学院的负责人对接,“你好,我是负责此次随行人员安全的林静萱。”
“如果你们准备好了,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负责人尴尬地挠了挠头,“林静萱同志,麻烦你们先休息一下,我们的副院长还没到,他可能又在实验室里测试设备忘了时间。”
林静萱表示理解,并让队员们稍作休息,这时一位精干的短发女子走了过来,负责人仿佛看到了救星,“小倪啊,你爸又忘了时间。”
倪红琳笑着解释,“他和阿泽哥肯定忙着测试最新的数据。”
然后她转向林静萱,“这位是?”
负责人急忙介绍,“这是京城特别派来接我们的林副团长。”
“你好。”
“你好。”
林静萱和倪红琳互相握手。
林静萱看了看时间,“可以通知倪副院长出发了。”
倪红琳正准备去叫她父亲,倪副院长却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不用通知了,我记得时间。”
倪红琳看了看他身后空无一人,“阿泽哥不是和你一起在实验室吗?没叫他吗?”
倪副院长眼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欣慰,“那小子还在继续记录测试,我叫了他好几次,他都没听见。”
“还是你去叫吧,你一去,他肯定听你的。”
倪红琳脸上泛起一抹红晕,迅速朝实验大楼跑去。
林静萱有些疑惑,“倪副院长,领导说你们一共是五名参会人员,这不是已经齐了吗?”
“那小子是我新收的宝贝,之前一直嚷嚷着要发展实业,我费了好大劲才说服他加入我们,新增的人员我已经向领导请示过了。”
林静萱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那请各位先上车吧。”
林静萱转身准备离开,身后传来倪红琳的声音,“真是的,你怎么和我爸一个样。”
虽然听起来像是责备,但其中的宠爱之意不言而喻。
林静萱转身,想要一睹倪副院长引以为傲的弟子风采,但她一回头,却看到了自己日夜思念的那副面孔。
“阿泽?”
林静萱愣在那儿,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这儿撞见吴国栋。
“泽哥,你们俩熟吗?”
吴国栋面无表情地回答,“不熟。”
接着,他拉着倪红琳直接从林静萱身边走过,好像要直接上车。
林静萱回过神来,一把拽住了吴国栋。
“泽哥,你怎么在这?这两年我到处找你,我和爸妈都在盼着你回家呢!”
倪红琳一脸懵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吴国栋却把她推上了车,“等下我会跟你解释的。”
倪红琳点点头,先一步上了车,“泽哥,我信你。”
吴国栋一把甩开林静萱的手,“你不陪吴尧之,跑这儿来干嘛?”
司机看林静萱迟迟没上车,就下车提醒,“林副团长,该出发了。”
“副团长?”
吴国栋有些意外,他不明白林静萱怎么降级了,难道是吴家出事了?
而林静萱的眼眶已经红了,要不是司机提醒,她可能已经失控了。
林静萱稳了稳情绪,她知道现在得先完成任务,只能把心中的思念、委屈和歉意压下去。
她看着吴国栋,声音颤抖着说,“先上车吧,等开完会,我带你回家。”
她话还没说完,吴国栋就丢下她上了车。
又是一路颠簸,到了京市的会议现场。
林静萱一下车,吴国栋和倪红琳已经先进了会场。
林静萱呆呆地看着吴国栋的背影,她恨不得立刻拉他回家,但她知道不能这么做,最后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幸好这次会议要开三天,林静萱相信能用这段时间消除他们之间的隔阂。
会议结束后,林静萱送他们去和平饭店吃饭,然后又送他们回酒店。
这期间,她和吴国栋一句话都没说,吴国栋更是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接下来的两天,林静萱因为有其他任务,一直没找到机会。
她知道不能再拖了,这次无论如何,她都要和吴国栋好好谈谈。
结果一到酒店,吴父吴母不知何时已经在酒店门口等着了。
看到吴国栋,吴母一下就哭了,“阿泽,你让妈妈等得好苦!”
气氛有点尴尬,其他人都找借口避开了,最后只剩下吴家一家人和倪红琳。
吴父声音哽咽,“阿泽,这次回来就别走了。”
“不管你想上大学,还是继续工作,我们都不拦你。”
吴国栋无奈地苦笑,吴父还以为他给的承诺对吴国栋是好事,但他完全不明白,吴国栋现在已经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他不可能傻到再回到这个牢笼。
他冷冷地说,“这里早就不是我的家了,要不是开会,我是不会回来的。”
林静萱上前拉住吴国栋的手,“阿泽,吴尧之已经被抓了,我们终于知道这些年,他一直在骗我们,是他破坏了我们吴家的幸福,这里一直都是你的家!”
即使听到吴尧之被抓,吴国栋脸上的淡漠也没有丝毫变化。
林静萱对吴国栋的反应也有些意外,她拉起他的手,“阿泽,如果你觉得不解气,你可以打我骂我,只要你能原谅我们,能重新回到吴家!”
吴国栋甩开林静萱的手,“林副团长,我们已经解除了夫妻关系,请你自重。”
“对了,忘了恭喜你,你应该已经当妈妈了吧?”
林静萱一下僵住了,她以为吴国栋不知道试管的事,但吴国栋在离开前就已经知道了。
她急忙摆手解释,“阿泽,我没有移植胚胎,我也没有怀孕!”
吴国栋毫不掩饰脸上的讥讽,“你是不是又想说,你和吴尧之没有发生实质性关系,没有移植胚胎,你就是清白的?”
林静萱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以为吴尧之被抓了,过去你们对我造成的伤害就可以抵消了吗?”
“我告诉你们,你们对我造成的伤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一辈子也好不了!”
说完这句话,吴国栋就要拉着倪红琳离开。
谁知道吴母却一把拉住了倪红琳的手臂,“同志,求求你劝劝我儿子吧!”
倪红琳愣了一下,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吴国栋身上,意外地发现他的手竟然在不自觉地抖个不停。
她脑海中浮现出吴国栋在车上提及的他的过往,她难以想象他是如何坚持到现在的,但她能确信的是,眼前这些人对吴国栋造成的伤害,是永远无法弥补的。
她的眼圈微微泛红,她转头看向吴母,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愤怒,“对不起,我已经听阿泽哥讲过你们之间的事情,我没资格替你们留住他。”
“而且,你们也不配得到他的原谅!”
吴母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她难以置信这会是她说的话。
她对着倪红琳尖叫,“我知道了,就是你这个狐狸精勾引我儿子,他才不愿意回家的!”
她拽着倪红琳的衣服,“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面对对方的无理取闹,倪红琳更加觉得吴国栋不值,她冷冷地回应,“我没抢走你儿子,是你们自己把他逼走的!”
“我们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插手了!”
吴母扬起手就要打,却意外地打在了吴国栋的脸上。
吴母颤抖着,惊恐地看着他,“阿泽,我不是故意的!”
吴母还想伸手去摸他,“让妈看看,打疼了没有。”
“你们闹够了没有?!”
吴国栋的怒吼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是不是要逼死我,你们才肯罢休!”
他拉着倪红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一夜,黑夜仿佛夺走了所有人的睡眠。
吴国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他没想到会再次见到他的父母和林静萱。
林静萱瘦了,吴父吴母的白发更多了。
尽管吴国栋告诉自己这些都与他无关,但他们毕竟是他的家人,即使他不去刻意关注,这些细节还是不自觉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他此刻的思绪就像一团乱麻,他也说不清楚。
但他凭借自己的一腔孤勇走到今天,他只有一件事可以确定,他绝不会留在京市。
倪副院长已经答应,只要下一批计算机研发成功,就会帮他在深圳开公司。
他有一种预感,到了那时,整个国家都会走上一条飞速发展的道路,他的理想也终将实现。
而在吴家,林静萱和吴父吴母坐在灯下,泪眼相对。
吴母语气中充满了绝望,“我们当初伤他那么深,他肯定不会原谅我们,以后他肯定也不会回京市了。”
吴父缓缓开口,“静萱,能不能请领导出面,把阿泽强行留下,只要能把他留在京市,总有一天他肯定会原谅我们的。”
林静萱微微皱眉,她知道这样做只会适得其反,但如果放任吴国栋离开京市,他只会离吴家越来越远。
她久久地盯着窗外,最后沉重地开口,“我试试吧。”
最后一天的会议也顺利结束了,吴国栋等人也将由林静萱护送回深圳。
临走时,吴父吴母也来了,但这一次他们却没有挽留吴国栋。
车子发动,正当吴国栋还在回忆会议上的重要内容时,车子突然被拦停。
还没等吴国栋反应过来,他就被两个卫兵押下车。
吴国栋一脸茫然,“你们这是干什么?”
倪副院长冲了下来,“快把他放开,他是我们科学院的人!你们抓错人了!”
卫兵一脸严肃,“吴国栋,我们没有抓错。”
“我没有犯罪,你们凭什么抓我?”
倪红琳向一旁的林静萱求助,“肯定是抓错人了,你快让他们放了他!”
林静萱复杂的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坚定,她缓缓走上前去,沉声说道,“没有抓错。”
吴国栋不可置信地看着林静萱,“你究竟想要做什么?这种时候你还想要乱来,你就不怕你副团长的位置也保不住吗?快让他们把我放了!”
林静萱却目光坚定地瞪着吴国栋,“吴国栋因涉嫌泄露国家机密,现在正式被逮捕。”
“机密外泄?!”
倪副院长怒不可遏,“若吴国栋真泄露了机密,我立马辞职副院长!”
吴国栋觉得林静萱疯了,他苦笑着,“林静萱,你为了留我,竟然滥用职权,你对得起胸前的徽章吗?”
林静萱没回应,只是淡淡地说,“既然我们接到举报,我们的任务就是彻底调查清楚。”
“在结果出来前,吴国栋不得离开京市一步!”
“带走!”
就这样,吴国栋被强制带走了。
倪红琳泪眼婆娑地对吴国栋说,“阿泽哥,放心,我爸会还你清白的。”
很快,组织对吴国栋进行了全面调查,林静萱主动承担了监视和调查吴国栋的任务,并向上级请示将吴国栋软禁回吴家,最终获得了批准。
于是,吴国栋被迫回到了他离开两年的家。
林静萱带他回到卧室,“阿泽,我们把吴尧之的东西都扔了,这房间还是你的。”
“我和妈特意按你的风格装饰的。”
吴国栋冷哼一声,“我是罪人,我只配睡杂物间。”
吴母激动地跑上楼来,“阿泽,我给你包了韭菜猪肉馅的饺子。”
吴国栋默默地走向杂物间,“我是罪人,能让我饿不死就行。”
吴父拿出高考报名表,“阿泽,你不是想上大学吗?今年你什么都不用做,就专心在家备考吧!”
“以你的能力,京大和北大随你挑。”
吴国栋转过身,躺在硬木板床上,“有政治污点的人,有什么资格参加高考?”
“还有,我现在可是泄露国家机密的嫌疑人,你们对我这么好,小心别人举报你们包庇敌人。”
三人脸色都不好看,他们看着吴国栋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阿泽,你累了,好好休息吧。”
说完,他们就帮他关上了门。
三人围坐在已经冷掉的饺子旁,没有人动筷子。
吴母满脸担忧,“阿泽真的会原谅我们吗?”
林静萱眼中闪过一丝阴影,“至少现在他在我们身边,我们还有补救的机会。”
吴父不知是自欺欺人,还是真的满怀希望,“阿泽是我们的儿子,他一直是个好孩子,他一定会原谅我们的。”
深夜,林静萱辗转反侧,她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冲动,爬上了吴国栋的床。
她动作很轻,当她从背后抱住吴国栋的那一刻,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吴国栋睡眠很浅,一下就醒了,他立刻想要挣脱。
“林静萱,请你自重!”
林静萱却紧紧抱住他的腰,“阿泽,我们重新开始吧,我不能没有你!”
黑暗中,吴国栋看不到林静萱的表情,他只知道他的后背已经被林静萱的泪水湿透。
吴国栋冷冷地说,“我不爱你,我们也回不到过去了。”
林静萱摇着头否认吴国栋的话,“现在吴尧之已经不在了,没有人能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了。”
吴国栋内心毫无波动,“吴尧之从来不是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从你瞒着我跟他做试管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结束了。”
林静萱还想挽回,“可是我也是被吴尧之骗了,我也是受害者啊,你不能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我!”
吴国栋笑了,笑得无奈而凄凉。
“吴尧之是用刀逼你做试管的吗?”
林静萱沉默了,突然她眼前闪过一个女人的脸。
“阿泽,你是不是已经爱上别人了!”
吴国栋回答得很坚决,“是。”
“是不是倪红琳?”
“是。”
“只准爱我!你属于我!”
林静萱用尽全身力气,仿佛担心吴国栋下一刻会逃离,紧紧将他拥入怀中。
吴国栋冷漠地回应,“我不属于任何人,我只属于我自己。”
“林静萱,你这样做只会让我更加讨厌你。”
“我不接受!我不接受!”
吴国栋的话语逐渐摧毁了她的理智,她疯狂地想要亲吻吴国栋,却被他用力推倒在地。
“滚开!”
这句话如同利剑刺入林静萱的心脏,让她痛得几乎窒息。
林静萱挣扎着站起来,最终黯然离去。
第二天清晨,吴国栋被一阵喧哗声吵醒。
他下楼一看,发现军区的领导已经到来。
“林静萱,你太让我失望了,竟然做出这种荒谬的事情!”
领导愤怒的声音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为了个人利益,你竟然给吴国栋同志贴上叛徒的标签?!”
“你可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你这是在狠狠打我的脸啊!”
吴国栋的父母急忙拉着领导解释,“领导,这件事是我们强迫静萱做的,与她无关,我们只是想留住我们的儿子!”
“简直是胡闹!”
领导看到吴国栋,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对不起,吴国栋同志,让你受委屈了,你是无辜的,没有人能干涉你的自由。”
吴国栋疲惫的脸上带着一丝苦涩,“领导,这事与你无关,我现在只想回深圳。”
“好的,我听倪副院长说了,我真心希望你在新的领域为国家建设贡献力量。”
林静萱突然跪下,“领导,你不能让他走!这个家不能没有他!”
领导严肃地说,“没有人能束缚他,他是自由的。”
看着即将离去的吴国栋,吴国栋的父母泪流满面,“阿泽,你真的忍心抛弃这个家吗?”
吴国栋没有回头,“以后我会定期寄钱回来,作为对你们养育之恩的回报。”
一出门,倪红琳就拉住了吴国栋的手,“阿泽哥,我们走吧。”
林静萱跌跌撞撞地冲出来,抓住他的手,“阿泽,我求你别走,我会改变你不喜欢的一切!”
吴国栋沉默不语,倪红琳替他推开了林静萱的手。
“你不配拥有阿泽哥的好。”
泪水模糊了林静萱的视线,吴国栋的声音彻底消失在她眼前,她明白这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林静萱因为犯了严重的思想错误,最终被降级两次。
但这些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她索性请了长假,再次前往深圳,希望能得到吴国栋的原谅。
然而,她在倪副院长那里得知,吴国栋已经和倪红琳一起去德国留学,归期未定。
故事至此结束。